鮑爵好像也想到了她——他嚴峻的問︰「公爵夫人呢?她當然知道她應該在這兒為我倒茶的吧?」
「我可不知道有誰會告訴她那是她該做的事,除非你告訴過她?」
鮑爵瞪著費瑞克先生,好像怪他太無禮,他說︰「當然應該是你的責任,你應告訴她什麼時候用茶啊。」
「我立刻更正,大人。以後我一定盡責做到這類的事。」
鮑爵冷不防哈哈笑了。
「好了,費瑞克,這場小爭執算你贏了。」
他搖搖鈴——就是他先前用來召喚費瑞克先生和妲羅進入氏族長廳的那只鈴。
一個僕人應聲而至。
「請你通知夫人用茶好嗎?」
「夫人還沒有回來。」
「還沒有回來!」公爵叫道,又說︰「是了,她去散步了!」
他看一眼牆上的鐘。
「她已經去了三個多小時了。費瑞克先生,他一定比你所描述的孤兒院的小孩強壯得多。」
「我來問問夫人去了那里。」費瑞克先生說。
他走出氏族長室。公爵從桌上拿起一張面餅,邊吃邊走到窗前。
費瑞克先生在大廳詢問值勤的僕人。
「夫人上那里去了!」
「一直往車道走下去了,先生。」
「她沒有回來嗎?」
「從那以後,就沒見著夫人的人影。」
費瑞克先生向外看看敞開的大門。早上天氣晴朗,但是這時烏雲已經開始聚集,他知道快要下雨了。
「備馬來!」他命令。
不到幾分鐘就牽來了。一個僕人把韁繩交給他。他一躍上馬,朝車道急馳下去。
他走到大門看守室時,問看守的門房有沒有見到妲羅的蹤跡,門房說她向溪谷左邊,沿著他們昨天來時的路走了。
費瑞克先生朝他指示的方向緩緩走去,邊走邊看著兩邊的動靜,恐怕妲羅會在荒原中或在那一路長到小溪邊的松林里徘徊。
實際上過了很久,從城堡出來走了三哩路,他才終于找到她。
那兒沒有樹,荒野無盡地沿伸到天邊,他正想轉同頭的時候,卻看到在高出地面的一叢石南花中有一個人影。
他感覺出她爬上這兒並不是為了欣賞風景,而是看看附近有沒有房子和人家。
他回過馬悄悄的走到她身旁,發現她正無助地哭著。她蹲在石南花叢中,手掩著臉。
費瑞克先生下了馬,放馬去自由吃草。他站在那兒看著妲羅,她還是哭個不停,他就在她身旁坐下來。
「怎麼回事?為什麼難過啊?」他問。
她听到他的聲音,仰起了臉,然後不由自主的轉身伏在他肩膀上哭起來。
「不要緊了,」他平靜的說。「全都告訴我吧,沒什麼大不了的事的。」
「更……更壞的事!」她抽抽搭搭的說。「他叫我……出去……別回來。我又……不知道……到那里去……我又沒錢。」
她最後一句話在哭聲中咽住了,她于是像孩子一樣放聲大哭起來。
費瑞克先生深深吸一口氣。
「沒關系了,妲羅,」他說。「公爵大人不是有心的。他是在生氣,但不是生你的氣。」
「他和我結婚是為了……報復!他並不要……我,現在他報復……過了,我得……走了。」
費瑞克先生眺望著荒野,好像希望那原野美景會給他啟示該怎麼說。
「妲羅,我想事情恐怕不那麼簡單。」
「簡單?」她詢問。
「親愛的,你要知道,」費瑞克先生慢慢的說,「我們所做的每一行動都有很長遠的影響,不但影響到我們自己,也影響到他人。」
她在听著他說,但是她不僅他要說的是什麼。
「我現在要打破守密的諾言,」費瑞克先生說,「告訴你公爵為何生氣以及他為何把你帶到城堡來作他妻子的原因。」
「那是為了傷……柯德農那班人的心……我知道。「
「你所不知道的,」費瑞克先生說,「是他為什麼要傷他們。」
「我就在奇怪……是什麼緣故。」
「那不是我的故事,不過我覺得現在你是亞克雷公爵夫人了,你應該知道這件事。」
妲羅把頭靠在他肩上,他的手臂還是輕輕護著她。
他想如果他有女兒,他會喜歡和女兒這樣一起坐著。他覺得妲羅對他就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親近。
他小心的選擇簡單的話敘述。他告訴她,公爵先前的太太如何因為他是馬克雷人而恨他,她愛的是她表哥奈爾柯德農,以及他們如何一起私奔到法國。
他告訴她決斗的事;那時他也在場,公爵如何顧慮周全,盡量做到光明正大,那次決斗就像幾世紀以來正人君子決斗時所做的一樣。
「但是他……殺了他!」妲羅叫道。
「奈爾柯德農是受傷死的。那是全然不同了。」
「那麼……公爵夫人呢?」
費瑞克先生又活龍活現的告訴她,公爵夫人如何用匕首自殺,如何盡力設法挽同她的生命,她卻吞食鴉片劑自盡。
他說完以後,沉默了良久,妲羅才說︰「她……長得……很美嗎?」
「多數人認為她很動人,或者說在這一帶算是很漂亮的。」
「公爵……愛她嗎?」
「老實說,」他微笑著同答,「我不以為公爵曾經戀愛過。他生命中有過不少女人,但是他若有所愛,那麼所愛的也只是他的氏族。」
「現在他是很……傷心而……不快樂。」
「他的自尊受了傷——馬克雷氏族人的自尊是一種很強烈的感情。他所受的痛苦得靠長時間才能恢復。那也正是用得若你幫忙的地方,妲羅。」
「怎麼辦呢?」
「你是他的妻子。」
「我從沒想像到……我作夢也沒想到……在……英格蘭等我的會是這事情。」
「我也沒想到。可是既已成事實,你也不能逃避了。那是你的責任,你的職責,這正是你必須相信,必須奮斗的原因啊。」妲羅深深吸一口氣。
「就如蘇格蘭人為他們的……正義而戰。」
「對極了!」
妲羅擦掉頰上的淚。
「我不要你把我……看成一個……懦夫。我要……回去。」
「我想你會的。」費瑞克先生答。
費瑞克先生走進屋里的時候,公爵正在書房處理一大堆等著他從法國回來處理的文件。
費瑞克先生關上門,站在他的桌前。
餅一會兒,公爵抬起頭看他。
「你到那里去了?」他問。「我在奇怪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記得嗎?」費瑞克先生說,「你十六七歲的時候鞭打過一個人,為了他虐待他的狗。」
「我當然記得!」公爵叫道。「他是個牧羊人,喝得醉醺醺的。那條狗被虐待得不成樣子,差一點死掉。可是我打了那個人以後,我敢說他不敢再欺負一條狗!」
「你辦完那件事以後同到城堡來,」費瑞克先生說,「你告訴我你痛恨任何形式的殘暴,而且你說要是再給你看見什麼人這樣對待動物,你一定給他顏色瞧。」
「我記得我很氣憤和痛恨,」公爵說。「你想說的是什麼,費瑞克先生?你是不是要告訴我的領土內有人做這類事嗎。我總不會是那樣的?」
「不是在你的領土內而是在這座城堡里!」
鮑爵正要說話,費瑞克先生已接下去說︰「我在三英哩外找到公爵夫人,她一個人坐在石南花叢里無助的哭,因為她不知道要去那里,又身無分文。」
「我的天!」
「你叫她走的——至少她是這麼認為。她是慣于听命服從的。」
鮑爵從椅子上站起來。
「我根本不知道!我不是有意傷她的心。我在看一封很氣人的信時,她來打攪我。那封信是哈瑞姑母寫來的,她听說了瑪格麗特到法國去的謠言,而且她還責備我沒有給她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