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了一下。
「我討厭那些多管閑事的人。」
「我也是!」費瑞克先生說。「可是公爵夫人可不同于你以前遇見過的許多人哦。」
鮑爵走到窗前看著外面,費瑞克先生知道他是在觀照自己內心。
幾分鐘以後他說︰「我真氣昏了頭,一時沖動沒考慮到後果就娶了她,我想現在要她回去是太遲了?」
「太遲太遲了,大人。她是你的妻子啊!」
鮑爵深深嘆一口氣,宛似從肺腑中發出的。
「我把自己陷在一團糟的境況里了。我想這回你可不會像以往那樣把我拉出來了吧?」
「恐怕這事你得親自解決,大人。」
沉默了良久,公爵才說︰「公爵夫人現在在那里?」
「我建議她躺一會兒,」費瑞克先生說,「而且告訴馬克雷太太給她送些茶點去了。」
「她會和我一道吃晚餐嗎?」
「我想她一定會的。」
「那麼,我會表現得斯文些。」
「我敢確定,你不會覺得那有多難,大人。」
費瑞克先生走向門邊。公爵沒有回轉身,只平靜的說︰「謝謝你,費瑞克。」
第五章
爬上原野旁的石崗,微風吹拂著臉,松雞在前面閑步,妲羅覺得這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最興奮的時刻。
那天午餐時公爵跟她說這件事,她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公爵說︰「今天下午你喜不喜歡去賓阿克山頭的石崗?那兒有全英格蘭最好的視野,可以眺望好幾百哩遠。」
她瞪大了眼楮注視他一會兒,簡直不敢相信他是在邀請她。然後她同答︰「我……真的能去嗎?」
「假如你願意去,我準備帶你去。」
「那太好了!」妲羅歡呼。
從前一天晚上她從臥房到氏族長廳和公爵一道吃晚餐起,他的態度就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她離開費瑞克先生時,覺得自己好慚愧,她只為公爵生她的氣就跑出去是多愚昧啊。
但是這都是由于前一天晚上她在那諾大的臥房里等他,結果他卻意外的沒來,才使她嚇成這個樣子的。
她是在不知不覺中睡著的,一睡醒來已是次日凌晨時分。爐火熄了,只剩下余爐的微光。
妲羅腳步踉蹌的走到床邊,幾乎是不自覺的一頭鑽進床里,一覺睡到大天亮,起來時發現窗簾都已拉開了,侍女們端進幾盆熱水。
她不知道她睡著的時候,天鵝絨被曾經從床上拿下來蓋在她身上,公爵來過又走了。
他們一起吃中飯的時候,妲羅想她真是傻,竟會這樣怕他,她現在明白,他實際上還頗年輕,而且也不像她先前想像的那樣可怕。
他泰然自若的和她談話,問起有關她的事。她談到費瑞克先生借給她看的書。
「你在這兒的圖書館會發現有更多的書。」公爵說,「但是有很多是我祖父買的,你恐怕會覺得太硬而十分沉悶乏味。」
「只要有書可看就大好了,我不能想像有什麼書會令我乏味得看不下去。」
鮑爵笑了,妲羅又說︰「我真的可以借你圖書館里的書嗎?」
「樂意之至,」他回答。
她輕嘆了一聲。
「這兒的一切都這麼令人興奮。我收到了一件結婚禮物哩!」
「結婚禮物?」公爵問。
「是一位服侍我的侍女珍妮送的。她的祖母用石南花提鏈出一種香水,她帶了一瓶給我。」
她看到公爵驚訝的表情,又緊張的說︰「我不該接受嗎?或許我該退還給她?」
「不,當然不必,」他很快同答。「我只是想到珍妮居然這麼體貼,而我竟這麼粗心大意。我想你一定覺得我沒送禮物給你是太疏忽了。」
「我怎麼會這樣想呢?」妲羅叫道。「並沒有理由要人家送禮物給我呀,實際上我從來沒收到過禮物,那瓶香水太使我高興了。」
「從來沒收到過禮物?」公爵緩慢的說。
他那副驚訝的樣子不禁逗得妲羅笑起來。
「當然不會有啦,在孤兒院里!」
鮑爵眼中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妲羅繼續說下去︰「以前我有空的時候就用小的孩子穿破的破衣服做洋女圭女圭,但是男孩子就沒東西可玩了,我想那也是他們為什麼老打架的原因吧。」
「我們去倫敦的時候,」公爵說,「你可以親自帶禮物給孤兒們了。」
妲羅瞪著他瞧。
「你說的當真?」
「當然當真。」
她想了一會兒說︰「如果要給……每個孩子一個玩具……會花很多錢的。」
「或許錢花在你身上才是最好的……那只要一件禮物就夠了。「
她匆匆的看了他一眼,她感覺到他在好奇的瞧著她,好像想試探她的心。
「我什麼也不要。」她說。「可是對孤兒院的孩子來說,有玩具可玩是天下最開心的事。」
「那麼你自己真的什麼都不要了?」
「只要書,」妲羅同答。「而你已經告訴我,我可以借看了。」
鮑爵轉入別的話題,但妲羅看出他有奇特的表情。
听他對她解說某些事情,就像和費瑞克先生談話一樣有趣,但是由于他說話快得多,而且所說的話都有一種生氣活力,使她覺得他們所討論的每樣事情都迸出一道她能夠心領神會的火花。
然後午餐快結束時公爵提議一起上石崗去玩。
她簡直不敢相信他是當真的,直到他們一起步行出發她才確定了,他們不走車道,而是從花園的灌木叢中走過去。
走出灌木叢就有一條曲折的羊腸小徑,直通賓阿克山頂。
沒走多久,妲羅就發覺天氣格外顯得熱,在七月天里不該有這麼熱的。
但是孤兒院有個規矩,是哈瑞特公爵夫人立下來的,就是院里的女孩外出一律得穿上厚重的黑斗篷,遮住她們的灰綿布袍子。
因此妲羅不加思索的,根本沒考慮到七月的太陽底下會有多熱,就披上了黑斗篷了。
他們爬到很高,城堡已在眼底時,公爵同過身說︰「現在天氣是相當暖和了,但是到山頂你會發覺那兒很涼快。「
「我是覺得有點熱了,」妲羅承認,「可是我落在你後頭是因為我得停下來看看原野美景。而且我還發現了一朵白色的石南花。」
「你會發現更多的,」公爵說,「你為什麼不月兌下外套呢?」
「我可以嗎?」
「有什麼不可以?」他說,「除了松雞,不會有人反對吧。」
她羞澀的一笑,解開了斗篷。
「我想我也該和你一樣月兌下外衣,」他說。「我還算聰明,沒穿呢大衣來。」
他邊說邊月兌下了外套,妲羅看到他里面穿的是細麻布襯衫,與他腰間圍的蘇格蘭短裙成鮮明的對比。
「這下好多了,」他以輕松的口氣說,「我們還是繼續爬上去吧。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不過走下來就容易多了。」
妲羅想那倒是不錯,不過她一點也不覺得累。
她覺得這一切遭遇都是那麼新奇而令人心悸,使她產生從未有過的精力。
他們爬愈高,妲羅看得到石崗就在眼前了,在他們出發前公爵就告訴她那是由石頭砌成的,族人花很多勞力搬運石頭上山頂,築成那座石崗以紀念他的高曾祖父。
「後來它成了一座了望塔。以往這兒每天都有人守候以偵察敵蹤。」他說明。
「要是發覺有人接近,他怎樣打信號給各氏族呢?」妲羅問。
「點一把火。」公爵回答。「在白天,上升的煙會使族人警覺,在夜晚,火光照亮黑暗,族人就知道了。」
「冬天山上下雪的時候,在那兒看守的人一定會很冷吧。」
「馬克雷族人在那時代都很堅強健碩,」公爵微笑著答。「只是最近以來我們才耽于安逸的生活,而削弱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