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了,」袁氏輕撫著女兒的秀發,柔聲說道︰「娘的瑄兒再過幾個月就要及笄了,是大人了,婚事也得打算了。」一頓,她不得不問︰「連公子來信可有寫他何時能辦完事,再來咱們朝陽城?」
駱含瑄感覺自己額頭好像滑下了三條黑線。娘這思緒跳換得也太快了吧?
「沒寫,娘問這做什麼?」她裝傻道。
「當然是要和他談你們倆的婚事,讓他趕緊請媒人上門提親啊。」袁氏毫不猶豫的道。
駱含瑄只覺得一陣傻眼,怎麼娘的反應不是為了怕她害羞避而不答呢?這古代世界里的娘不是都不會當著兒女面前談論兒女的婚事嗎?她娘怎會如此與眾不同?
「娘,你怎麼當著女兒的面提這事,就不怕女兒害羞嗎?」她有些哭笑不得的道。
「你都能背著爹娘先和人私定終身,連公子臨走前都跟娘說了,還害羞什麼?」提到這事兒,袁氏便忍不住白了女兒一眼。
駱含瑄張口結舌,怎麼也沒想到連馳俊那家伙會跟她娘說這個,那家伙不是應該為了守護她的名節,對此事只字不提,甚至一手遮天的將它給瞞下來嗎?
「娘,他亂說的,你別信他。」就算她自己也曾跟她娘說過她要嫁給連馳俊,但這會兒她打算抵死不認,等他真讓人上門提親再說。
這時代名節很重要。
「都收了人家聘禮了還不認?」袁氏伸出食指輕輕點了點女兒的頭。
「聘禮?」駱含瑄表情呆滯。
「建那間飯館,一共花了多少銀兩?」袁氏問。
駱含瑄這才恍然大悟所謂的聘禮是怎麼回事,失笑道︰「那是合伙做生意的資金。」
「既是合伙,埴兒出了多少銀兩?」
「我出點子,出食譜,當初就說好的。」駱含瑄趕緊說,以示清白。她真沒收什麼聘禮啊,不帶這麼污蔑她的。
「所以飯館營收你們怎麼分?」袁氏又問。
「一人一半。這也是當初說好的,他是一口氣出一大筆錢,我卻得在飯館經營期間源源不絕的提供新食譜,付出的方式不同,五五分是我們討論過的,十分公平。」
「公平嗎?」袁氏深深地看了女兒一眼,然後突然起身走到妝台前,從妝奩內的暗格里拿了幾張紙後走回來坐下。「喏,看看。」她將東西遞給女兒。
駱含瑄疑惑的看了母親一眼,這才伸手接過,攤開來看。
這是一張地契,一張店契,兩張都是蓋了官印的紅契,上頭都寫著她的名字。
她震驚了,抬頭問母親,「這、這是……」
「連家給你的聘禮。」袁氏說,言簡意賅。
啊啊啊——駱含瑄在心里尖叫,面上卻忙不迭的搖頭開口道︰「娘,這不是我收的,女兒沒收過這種東西啊。」她真的是冤枉的。
「上頭不是你的名字?」
「是,可是那是因為連家可能將要分家,連公子擔心他名下的私人產業會被充公,這才暫時借用了我的名字。」她真是欲哭無淚。大人,冤枉啊!
「你這個傻孩子,這麼大一筆土地,這麼大一間店,任誰也不會更不敢隨意登記在別人名下,更還是一個認識不久的姑娘,他會這麼做,擺明了就只有一個理由,這是聘禮。」袁氏一臉認真的說。
駱含瑄真是想哭都哭不出來,連馳俊那家伙不帶這麼算計人的吧?她都點頭答應說會等他了,他竟然還給她來這套,真是奸人,奸商!
「娘,他沒將店契和地契給我啊。」駱含瑄還在做垂死掙扎。
「因為連公子把它們給我這個丈母娘了。」
「那娘可以不收啊。」
「上頭都寫了你的名字還蓋了官印,娘能不收嗎?」袁氏白了女兒一眼。「娘怎麼也沒想到會有人將這麼大一筆財富拱手送人,還以為這是你讓他轉交給娘保管的。」
「女兒要娘保管東西,自會親手將東西交給娘。」駱含瑄真是哭笑不得。
「娘以為你會將這兩樣東西交由他來交給娘,是在告訴娘你已決定非君不嫁,娘就把聘禮收下,讓你們倆能安心。」袁氏說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駱含瑄真正的傻眼了。她娘的思想怎麼會這麼開放啊?她以為這時代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什麼私定終身啊、非君不嫁都是不可原諒的丑事,結果她娘怎麼會是這種反應啊啊啊——無話可說,真的是無話可說,她服了,然而心里卻有種感動正在發酵,啵啵啵的冒出一個個的小氣泡,又啵啵啵的一個個爆破,釋放出一種名為幸福的味道,暖洋洋的包圍她整顆心和整個人。
她倏然撲進袁氏的懷里,伸手抱住她娘道︰「娘,我愛你。」
「娘也愛瑄兒。」袁氏抱住女兒微笑。
「女兒一輩子都不要離開娘,即使是成親嫁人了也要和娘在一起,等女兒生了孩子,娘就替女兒照顧孩子,等娘老了,女兒、女婿和您的外孫、外孫女,甚至曾外孫都會承歡膝下,讓您天天笑口常開,活到一百歲。」
駱含瑄撒嬌道。
袁氏被女兒的宏願給逗笑了,雖覺得她的話語天真,但不可否認,此刻的她真的既開心又滿足。
她袁麗蓉這輩子或許生不出兒子,也只生了這麼一個女兒,還被婆家人所不喜,最後甚至有可能落個被休棄的命運,不過那又如何呢?有女如此,夫復何求?
「姑娘,不好了,駱二爺和駱大太太來了,駱大太太已經闖進後院里來了!」一個丫鬟從外頭跑了進來,氣喘吁吁的向駱含瑄稟報道。
在玉井胡同這座宅子安家之後,駱含瑄便將葉嬤嬤和彩袖、彩衫還給了母親,自個兒從連馳俊安排進府里的丫鬟中選了兩個伶俐的丫頭如詩與如畫服侍,眼前這丫頭便是其中之一的如詩了。
駱含瑄放下手中的帳本,蹙眉看向如詩問︰「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李管家人呢?門房在做什麼?」
「李管家一個時辰前出門去了,好像飯館那里不知出了什麼事,門房大叔見來客中有駱二爺,不好攔阻,便讓客人進門,原是打算先將人帶去前廳再通知姑娘,怎知一進門,駱大太太就突然發狂似的亂闖了起來,奴婢們想攔都攔不住,還有人被駱大太太給抓傷。」如詩說到這里也有些氣憤。
听見有人受傷,駱含瑄也怒了,立刻起身往外走,「走,我倒要去看看林氏她憑什麼跑到這里撒野,當真以為這里是駱家,我們母女倆還是那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受氣包嗎?」
主僕倆在其他下人的指引下,迅速找到像只瘋狗般亂抱亂撞的林氏,此刻的她正想動手掌摑彩袖,卻讓一個粗使婆子一把扣住了手。
林氏沒想到一個粗鄙下人也敢對她動手動腳,明顯呆滯了一下,隨即尖聲怒吼,「你這個賤婢,膽敢用你的髒手踫我?還不放開你的髒手?我定要砍斷你踫我的這只手,剁碎了拿去喂狗,你這個低賤骯髒的奴才!」
「好大的口氣啊。」駱含瑄出聲道,緩步走到林氏面前,譏誚的看著她說︰「這里可不是駱家,是誰允許駱大太太對別人家的下人喊打喊殺了?」
「你說什麼?你這臭丫頭膽敢對我這樣說話?」
「為何不敢?這里不是駱家,在我四周圍的人賣身契也沒有被你捏在手中,不得不對你唯命是從,相反的,他們是听我命令的人。你信不信我現在叫人賞你十個巴掌,他們會毫不猶豫的動手執行我的命令?」駱含瑄笑咪咪的看著林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