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王總管沉思。
「就這樣吧,我進宮去了。」說罷,他便往外走去。
柄貧民亂,國富民強,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啊!為什麼那些位高權重者就想不通這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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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顆石子撲通一聲落水,又一顆石子撲通一聲落水,再一顆石子……
「喂,舒允兒你是想把這池塘給填滿呀?」久馬鼓著雙頰,瞪著從剛才就獨自坐在楓晚亭內發怔的舒允兒。
這鬼丫頭八成是病了,自從那天夜闖禁宮之後,就成了這種半失神狀態,平日看慣了她瘋瘋癲癲的模樣,這會兒她靜了下來,他反而感到渾身不自在,並且心里頭還有些不是滋味。
不成,他押也得把她押回寨,讓老神仙幫她治治病才行。
久馬用手肘去撞她。「我們出來好一陣子了,是不是該回家了?」
舒允兒瞥了他一眼。「我不回去。」又扔下一顆石子,嚇散了池塘里的魚。
「為什麼呀?」久馬跳了起來,有點生氣地大嚷︰「你是不是還在想那天晚上親你的那個男人?」真他娘的!那男的下回要是給他逮著了,肯定要活活扒了他一層皮不可!
舒允兒理都沒理他,把手中的石子全扔進池塘里,拍拍手站了起來,轉身就要離去。
「喂!舒允兒,你給我站住!」久馬追了過來,繞到她的身前攤開兩只手。
「你走開,我心情不好。」不輕不重,听起來連一點點的溫度都沒有。
「你……你是想氣死我呀!」久馬急煞地瞪著她,真想捏死她算了,可看到她略帶憔悴的小臉時,心也跟著軟了。
「我知道那晚你是吃虧了啦,可你也用不著這麼介意,反……反正也不過是親……親親嘴而已嘛!」瞄了一眼她的菱唇,臉龐不由自主地發紅發燙起來。
「其實這……這也沒啥大不了的,是不是?你……你就當是……當是被野狗咬了不就得了!」
她睜著銅鈐大的眼直盯著他。
「怎麼?當被野狗咬不好嗎?也是啦,那種男人連狗都不如……那……那就當被鬼親到算了!」
「你被鬼親過嗎?」沒頭沒腦的,她突然來這麼一句。
「呃?」
她瞪了他一眼,用手推開他,就走。
「喂,難不成你愛上那個男人啦!」
久馬一發急,居然就這麼嚷出了口。該死的,他本來不想明說的,就怕這鬼丫頭當真了。
驀地,舒允兒的腳步頓住了,像突然被問傻了似的。
回過頭來,她盯著他,很認真、很認真的問︰「久馬,如果我連晚上都睡不好,就只因為不知道他的名字,那算不算是愛上了他?」
「哈……」他胸口撲通、撲通地跳,像打鼓似的,臉上的神經全都抽搐了。「哈……哈哈……你真愛……愛說笑……」一雙手突然之間不曉得該擺哪兒好,搔搔頭再加一個全世界最不自然的呆笑。「哪有人……這麼簡單的就愛上了人……你……你又不是花痴對不對……哈哈……」
舒允兒盯著久馬那張僵硬的笑臉,一團霧氣突然在她眼眶里打起轉來。
「允兒?舒允兒……你是怎麼啦?」他發著汗地喚她。
天老爺,她可別告訴他,她真的……他心髒負荷不起呀!他……他會心痛……
「你笑得真難听!」
久馬尚不及回神,舒允兒縴細的身影已飄離了楓晚亭。
「舒允兒,你別走得那麼快,等等我呀!」疾風似地,久馬追了上去。
***
養心殿上弁裔正陪著皇上奕棋,桌上除了棋盤外還有幾道點心,以及一個小香爐,爐中香煙繚繞,縷縷輕煙反雪花飄動,漸次地融入空氣中。
「咳咳……」弁裔擺下一顆黑子,拿掉皇上一顆白子。
「昨兒夜里宮里頭又鬧刺客啦!」皇上淡淡的說,微抬起臉看了弁裔一眼,又低下頭去擺入一顆白子,就等著他接話。
弁裔卻一句話也不說,神情自在,提子又擺入一顆。
「咳咳……」
皇上盯著棋盤皺起兩道濃眉來,研究著棋盤又研究著抱著病體的弁裔,心里奇怪,他剛剛明明看好了棋局,怎麼弁裔下了一個子,棋局又變了?看著看著,突地,皇上竟咧開嘴哈哈地大笑了起來。
「三弟你還是這副樣子,做人七分真,做事三分隱,你就不怕這麼一沉默,讓朕誤信了那班子的栽贓,一怒之下砍了你的頭?」
好個弁裔,竟敢在他面前設局,讓他又輸了這盤棋,不過,這也足以證明,昨夜之事與他無關,否則他絕不可能如此鎮定。皇上欣慰地思付著。
「皇上都說了是栽贓,那為弟的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弁裔直視著皇上。「明君與昏君的差別就在於識人與否,皇上是位明君,所以弁裔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呵呵……」皇上大笑。「三弟你這只老狐狸,別以為用一、二句話哄哄朕,朕就不問你罪了!」
弁裔垂下眼瞼,叩著頭答道︰「我對皇上之心,唯天可表。」
皇上笑了,站起身來,走過去伸手牽他,弁裔也隨之站起。
「咳咳……」
「弁裔,朕很珍惜你,你是知道的。」皇上嘆了口氣,沉吟了一下後再道︰「說吧,昨晚到底是怎麼回事?今早一堆人來跟朕告狀,朕听得都快煩死了!」
「皇上如果真相信弁裔,弁裔又有什麼好解釋的?」
皇上直視著弁裔,他目中波光依然晶瑩,神采照人,可見對於此事他一點兒也不虛心。
皇上呷了一口茶,笑言︰「朕信你,你是朕最親愛的兄弟,如果連你都讓朕信不得,那這天下間哪還有朕可信之人?」
皇上為先皇二子,剛即位不久,未即位前與弁裔感情稱好,摒除被監禁的大皇子外,還另有五位兄弟皆封王位,但兄弟間的鬩牆卻從未間斷,弁裔雖智高,但因自小體弱多病,所以皇上並不以為憂。
「咳咳……謝皇上抬舉,弁裔感恩不盡。」略一欠身,突地又道︰「不過,昨夜弁裔確實是入了宮。」腦袋里突然晃進一張嬌俏的臉龐來,話就這麼溜出了口。
他真轉性了,還是嫌攬在身上的麻煩不夠?弁裔一只手悄悄地接上了太陽穴。
「咦,真有此事?」這話,倒叫皇上吃了一驚。
弁裔點點頭。「皇上可還記得席婕妤?」
「席婕妤……」皇上想了一會,看著弁裔,又呷了一口茶。「朕不記得有這個人了。她是朕的妃子嗎?」
早料到是這種結果。
「席婕妤確實是皇上的人,可惜在幾個月前被打入了冷宮。」弁裔平靜地說,並仔細地觀察皇上的臉色。
「咦?有這回事,朕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不過,這個席婕妤和昨夜的刺客又有什麼關連?」一個被打入冷宮的女人,還能做什麼?
「昨夜之人並非刺客,而是席婕妤的近親,因席婕妤家有老父思念成疾,病危在床,所以他們才會冒死前來探宮。」
皇上聞言震怒。「家里有老父病危就夜闖禁宮,他們將這當成什麼地方了?」
「皇上請息怒。」弁裔假裝沉痛地低下頭去,嘆息一聲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萬歲爺豈有處置不當之理?但……弁裔惶恐,弁裔實為惶恐……咳咳咳……」
「好了,好了,你就別和朕跩文啦,說吧!你究竟在惶恐些什麼?」
弁裔微笑,知皇上氣頭已過。
「弁裔膽大,以為皇上聖明必能體恤失親之痛,故而應予昨夜之人,席婕妤必能返鄉探親。」
皇上愣了一陣後回過神來,佯怒道︰「呵,弁裔啊弁裔,你這豈止是膽大而已?你既知那席婕妤是朕後宮之人,你也敢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