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那麼嚴重吧?辰陽精明厲害,做什麼事都仔細盤算過,絕不會讓自己落到慘的地步,他沒害別人慘就不錯了!」旭萱不信。
「你和辰陽真奇怪,一下說不交往、一下又交往,沒多久又鬧翻,讓人頭昏眼花來不及看。」宜芬嘆氣說;「如今鬧到這局面,人是我介紹的,以後見到我大姨都不知怎麼交代!」
「阿姨對不起啦!」旭萱說;「這要怪辰陽自己,我可沒害他,是他為水塘地不擇手段欺騙在先,我斗不過他生意人,先保護自己也沒錯吧。」
「我其實也不懂你為什麼要放棄這賺錢的太好機會,如果是我,早就立刻同意簽字了。」宜芬繼續說;「你爸爸原可用水塘地的投資利潤來改革公司,引進最新的技術和人才,現在這計畫也沒有了。」
「爸爸是有原則的人,不會為了私利,去動用老杜叔叔留下的慈善用地。」
「唉!有些事你們做孩子的還想不遠……比如,你媽媽身體一年比一年差,你爸爸遲早會落單,到時有個新事業讓他操心,也才有活下去的動力呀!」宜芬欲言又止說。
旭萱血液往腦門沖,這是馮家不許踫觸的題目,想都不願想,乍听之下如刀割心,本能防衛說;「媽媽意志堅強,會長命百歲,會和爸爸白頭偕老,爸爸不會落單的!」
「世間事不能盡如人意,不是阿姨愛講不吉利的話,你媽媽一次次生病,親戚朋友誰不擔憂?我們都關心你媽媽,但也不要忘了你爸爸,他身強體健還會多活好幾年,黃馮兩家都靠他,他的需要才更迫切,不是嗎?」宜芬又說;「你的水塘地,不想幫助辰陽我能了解,但總不能連自己的爸爸也不幫吧?」
連最嚴重的生死事都出來,旭萱只能沉默不語。
宜芬一向認為旭萱像爸爸圓融識大體,如今看來心眼也不少,不由輕輕一嘆說;「這有另一個听來的消息,我還沒告訴你爸爸……外面有傳言,縣政府很可能介入百貨商場案,必要時會強制征收你的水塘地,意思是,你不能拒絕,必須依法交出土地。」
旭萱忽地眼前一黑,天地全變了色。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辰陽不會輕易放棄的,就像鯊魚見了血,竟用這種卑劣的手段……」
「這不是辰陽能控制的,他也得听‘陽邦’董事會的決議,所以瑞秋表嫂才拜托我來,也是不願事情落到這種地步。」宜芬趕緊解釋。
「請阿姨來,還不是要逼出水塘地,只不過一個明搶,一個暗奪,辰陽就等于‘陽邦’,又有什麼不同呢?」旭萱咬牙切齒。怎麼去踫到這個魔王呀!
「當然不同,辰陽明的來,你們是企畫案的合伙人,可以坐享無窮的利潤;若暗的來,讓政府強制征收,除了少少的補償金外,你們什麼都沒有,白白丟失一塊黃金地。」宜芬加強語氣說;「听阿姨的話,趁縣政府還沒展開行動之前,趕快在合作契約上簽字,免得慢一步就後悔莫及了!」
「阿姨,你怎麼也一起逼我呢!」她心好亂。
「我哪里逼你?這企畫案我可沒分到半點好處,辛苦兩邊跑,還不是為你們馮家,我一向不都如此嗎?」宜芬不禁怨說;「你這女孩怎麼了,以前不是很懂事、很替別人著想嗎?」
旭萱心頭涌上委屈,掙扎好久才放開心去愛一個人,下一秒就發現被他欺騙利用,那打擊非一兩字能形容。
她堅強慣了,不會像榮美痛不欲生,也不會像以緣姐痴情苦戀,但不哭不鬧如沒事人,不表示內心沒痛苦,能不斷負荷傷害……該怎麼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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炭火燒得正旺紅,那葫蘆形狀的炭籠于是秀里竹子編成的,氣味佳、防煙效果好,又有親切的古意,在冬夜里散著煦煦的溫暖。
敏貞坐在鋪放軟墊的寬椅內,膝上覆著厚毛毯,只要不住醫院或療養院的日子,她都這樣陪孩子們念書,沒有一日輟息,或幫忙解答書上習題、或純粹侍湯奉水伴讀,能和三個寶貝平安家常在一起,是她內心最珍惜的時光。
這一年來她精神明顯差很多,往往坐沒多久,薄白的臉堆生紅暈,有種奇異的美感,卻是體溫功能失常的現象,加上藥物副作用,頭會慢慢垂頓下來,不知不覺昏困過去。
今晚她膚溫極高,骨子里又特別寒,咳嗽更加頻繁,已昏了又醒許多次。
牆上老鐘指著十點整,旭萱輕輕踫醒母親說;「媽,會累就上床睡吧!」
「在床上反而不好睡,我坐這兒等你爸爸。」紹遠仍在公司忙。敏貞對大圓桌旁的兒子說;「東東,功課寫完就快點去睡覺,睡眠足夠才能長個子。」
「媽,旭東的問題不是個子,而是長相太秀氣,怕太娘娘腔了!」旭晶故意說,想逗出母親一點笑容和元氣。
「別說我娘娘腔,女生哪有我這麼黑的!」旭東為洗刷秀氣之說,整個夏天又打球又游泳的,月兌了幾層皮,的確除去不少稚氣。
「你也可以回罵我男人婆呀,我不介意的。」旭晶笑眯眯說。
「我才不會那麼無聊。」旭東酷酷回答。
母親想笑卻很無力,旭萱看出那濃濃的倦意,對弟妹說;「听媽媽的話,去準備睡覺,明天還要上學呢!」
弟妹各自收拾書包回房就寢;旭萱一邊陪伴母親,一邊繼續將家庭代工進出貨物賬本算完,夜更深了,不自覺嘆口氣。
「怎麼啦?」敏貞睜開垂閉的雙眼。女兒這幾日仍笑臉迎人,有痛苦也藏得很好,看了很心疼。「是不是還為辰陽的事煩?過來坐坐,我們說說話。」
「沒什麼,我……」旭萱吞吐著,由大圓桌移坐到母親身邊。
「有委屈不要藏在心里,對媽媽什麼都可以說,這就是有媽媽的好處呀!」敏貞輕咳兩下說;「你爸爸和我都擔心你,這畢竟不是一個容易的決定。」
「我是媽媽的小太陽,又明又亮的,怎麼會有委屈呢!」旭萱想想又說;「媽,我考慮再三,想同意百貨商場案,把水塘地投資出去,你說好不好?」
「怎麼突然改變主意了?」敏貞驚訝。
「這幾天我心情太亂,一心只想保住老杜叔叔的地。這幾天冷靜下來,仔細想爸爸的話也沒錯,老人院和孤兒院到哪兒都可以蓋,水塘地既然商業價值高,不如就投資出去,我們再另外買便宜的地完成老杜叔叔的遺願。」旭萱不敢提宜芬姨來訪的事。「媽,老杜叔叔倘若在世,會不會也這麼做呢?」
「我猜是吧!」敏貞希望自己精神更好些,能幫女兒解更多惑。「我們尊重你的任何決定,能投資水塘地,爸爸當然很高興……但你自己要想清楚,若我們加入這企畫案,有段時間會和顏家密切往來……你真受得了看到辰陽嗎?」
「受不了就避開,我又不和他做生意,應該不會太難吧。」
「理論上是,但感情事很微妙,實際去做,又不是黑白二就分清楚的,像當年我和你爸爸——當年他在你外公那兒做學徒——」敏貞想提自己少女時那段煎熬心情給女兒參考,但氣不夠用,不小心岔掉,還爆出一連串大咳。
「媽,你還好吧?今天的藥吃了嗎?」旭萱見母親神色不對,緊張問。
「好像忘了——」敏貞面色赤紅用力深呼吸,慢慢把大咳強壓下來。
「怎麼會呢?我們好幾個人一起記的……」旭萱立刻火速拿藥包倒開水,輕拍媽媽背讓她順利把藥吞下去。「媽,吃過藥別等爸爸了,先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