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吉賽兒 第12頁

簡定邦也說︰「搭地鐵要小心,別工作得太晚了。」

「知道了!」紫恩說完,便踏著輕快的腳步,同大片的玻璃門走去。

她因為太專心,沒注意到票亭前起了一陣騷動,一個頭戴耳機,嚼著口香糖的年輕男孩跑出了隊伍,看著那遠去的車及進入玻璃門的女孩,眼珠子差點掉了下來。

「喂!老兄,你到底還要不要排隊啊?」後面有人喊。

真是見到鬼了!簡伯伯一早就和一個漂亮的女生泡在一起?這……這一定是他昨晚啤酒喝太多,看花了眼吧?

男孩拍拍自己的腦袋,扭扭脖子,才慢吞吞的回到隊伍中間。

***

什麼?!老爸有外遇?

維愷把一口上好的香檳酒噴了出來,也顧不得吧台都是金黃色的汁液,猛拉著安迪的衣服說︰「你要亂造謠,也得挑對人吧?」

「我……我沒造謠。」方安迪掙扎地說︰「我第一次看到時,本來也不相信的,所以,我又去了第二次、第三次,連著三天耶!你老爸那輛灰色的奔馳真的載著一個年輕的女孩,準八點半到杜弗劇院。我敢以上帝之名發誓,若有一句謊言,願遭煉獄火刑之苦。」

任酒館經理的方喬安妮剛調好足球大賽的轉播頻道,走過來說︰「你們兄弟兩個在鬧什麼呀?」

喬安妮和安迪是姊弟,兩人都有著高挑健美的身材,臉圓潤飽滿,有足夠當模特兒的條件。

維愷一听喬安妮的問話,忙使眼色,安迪笑嘻嘻地說︰「沒什麼,我們在練功夫,中國功夫啦!」

「騙人!你們盡避玩新花樣吧!反正我遲早會曉得的。」喬安妮說完,便擦干淨吧台,更細心地把維愷下巴及領口上的酒拭干,並給他一個吻。

安迪吹著口哨,把注意力轉到球賽上。

維愷忍耐著,等喬安妮一離開,就立刻站起來,穿過酒吧擁擠的人潮,走到洗手間,想尋得幾分鐘的安靜。

怎麼可能呢?老爸雖然是風度翩翩,頗有女人緣,可是,年輕時擋得住誘惑,何苦老來晚節不保?維愷有打電話詢問母親的沖動,但到底要問什麼呢?他向來沒有管別人私事的習慣,更何況,那是父母的感情生活,所有做子女的,大概都會覺得尷尬和無措吧?

雖然是抱著不相信的態度,維愷第二天一早,仍拖著安迪到杜弗劇院門口,想把事情弄個一清二楚。

可憐的安迪,連著幾日晚睡早起,眼眶已掛著兩個黑眼圈;但維愷的臉色更難看,安迪知道,如果一切都是子虛烏有的話,那他鐵定會死得很慘。所以呢!

他刻意帶來了望遠鏡、照相機及錄像機,活像個征信社的私家偵探。

「你這是在干什麼?」維愷哭笑不得地說。

「證據呀!事實勝于雄辯嘛!」安迪說。

八點三十八分,馬路上並沒有出現灰色的奔馳車,維愷再看看表。

突然,學著望遠鏡的安迪叫了起來,「來了、來了!」

丙然是老爸的車!此時,安迪已忙著攝影。

維愷屏住呼吸,看著那輛他曾經親手洗過及換過機油的車,緩緩地停在杜弗劇院前面,然後,前車門打開,一個綁著馬尾,背著藍布包包的女孩跨腳出來,她還回過身,很俏皮地和車里的人道再見。

維愷整個人釘在原地,無法動彈,只有安迪搖晃著攝影機興奮地叫道︰「司機是你老爸,我沒看錯吧?」

沒有看錯!那女孩正是紫恩,她正站在他面前,雙腳就踏在紐約的土地上!

紫恩,六年了,依然沒什麼改變,仍是那個像是永遠長不大的小女孩,個子嬌嬌小小的,身上偏愛穿粉藍到幾乎白的大毛衣,深藍色牛仔褲和短靴顯出修長的腿,而背包上掛著的兩雙舞鞋,叮咚動著,證明她還是深愛著舞蹈。

維愷從沒有像此刻這般,覺得自己的記憶力好得可怕,所有關于紫恩的細節

全都回來了,有南非那個老愛跟著她的可愛小女生;有台北那個喜歡撲到他懷里,摟住他腰際的漂亮女生,彷佛電影一幕幕般……不!比電影更真實,因為還有她甜甜的味道,細柔肌膚的觸覺,更有她如玫瑰花瓣柔軟清涼的唇……那是他生命里的春天,一切都鮮女敕美好,她的一顰一笑如蜜一樣釀在她的心底,結果,突然來了一場暴風雨,他到達美國,生命已快速地出夏天轉變到秋天,心境枯萎、感覺遲鈍,尤其愛情一事,更有老僧入定之態,唯一能刺激他的,便是課業及環境的探索,所以,在西岸不到兩個月,他又到東岸,寧可重新再奮斗一次,徹底殺死昨日的自己。

如今,那個飄忽遙遠的春天又回來了。你能相信嗎?在秋天的街頭,忽然有暖意、有花香,你會說那只是氣候反常,過了今天,明日依舊蕭颯荒冷,千萬不要被暫時的楮暖所欺騙嗎?

他想讓他的事悄悄飛走,但已經來不及,不知情的安迪早就奔向前,叫著,「小姐,等一等!」

紫恩反射性地回過頭,看見一群人望著她,其中最醒目的是兩個高高的亞裔男子,他們都穿著皮夾克,而遠一些的,模樣竟是像維愷……她不自覺地往後退兩步……然後,接下來的事發生得極快,因為紫恩的驀然停止,又驀然移動,街道旁有個傳快遞的男孩,腳踩著單排直輪,速度頗快,左右閃避不及,便直直的朝紫恩撞上來。

像是一種本能吧!維愷竟能越過一段不算短的距離,推開一些人,及時地護住紫恩,再撞向牆壁。

驚恐中,紫恩的臉埋在他的皮夾克里,鼻內充滿了皮革及男性的味道,多熟悉又陌生呀!讓她幾乎忘記周遭的世界。

快遞男孩彎下腰,來個緊急煞車,最倒霉的是安迪,本來沒他的事,因為嚇了一跳,竟一個不穩地跌坐在樓梯上,攝影機打到他鼻子,痛得他哀哀叫,也流了滿臉的鼻血。

多荒謬的場面呵!維愷和紫恩顧不得重逢時的尷尬及五味雜陳,全都聚在安迪的身旁。

「你還好嗎?能站起來嗎?」

快遞男孩十分慌張,若有人受傷害,麻煩就大了。

紫恩因為自己腳的關系,包包里都會隨身準備了一堆藥膏和繃帶,連敷袋都有,她快速地替安迪清除血跡,又給他小冰袋止血,安迪早就被她的美麗和溫柔吸引住了。

「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妳是護士呢!」維愷忍不住嘲諷說。

這就是他們六年後再見所說的第一句話嗎?紫思想哭,又想笑,他可知道她必須像護士的原因嗎?

她很慶幸有個倒霉的人讓她忙碌,使得她可以假裝不認識維愷,不必和他對「對不起!」快遞男孩一直道歉。

「小伙子,你滑太快了。」維愷說。

「我……我沒事了,只可惜我的攝影機,毀啦!」安迪站直身體說。

他們並沒有要求什麼賠償,快遞男孩松了一口氣,單排直輪一滑,又消失在人群里。

安迪完全忘了此行的目的,笑咪咪地對紫恩說︰「能讓如此漂亮的小姐療傷,真是我的榮幸,有空喝一杯咖啡嗎?」

「安迪,你可以回去了!」維愷極不高興地說。

「唔……」安迪這才清醒般的說︰「對、對!你可別對人家太凶喔!」

太凶?!紫恩望著安迪依依不舍的背影,再回頭,就發現維愷一直盯著自己,臉上毫無笑意。她不安地扯著背包上的鑰匙圈說︰「呃!我得趕去練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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