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元寶私奔 第5頁

苞隨他最久的「黑白雙珠」冷慧凡與姬水柔,對主人忠貞一二,但是,听到他說要向金家下聘時的驚異仍是顥而易見的。

如果他允許有人愛上他,也絕不可能是金家的千金,尤其是那位惡名昭彰的五小姐--杭州出了名的不良少女。

可是老天明監,他是一個一切依自己的喜怒為標準的人。

就是如此,自他成年以來就沒有人能在他的生命中做一個引導者,即使一手裁培他的義父「鬼王」谷天尊也不能,從來不曾有誰能成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冷慧凡和姬水柔算是最親近他的人,但她們心知肚明,在他那無人能觸及的內心深處,她們一樣什麼也不是,只受命于他的部屬罷了。

可是,人的性格存在某種難以克服的弱點,男人追求千秋大業,女人于情愛的醇美,即使明知無力飛天摘月,仍陷溺其中而痛苦乃至不堪。

冷慧凡以為,如果他孤獨一生,她也就伴著他一生,噬人的現實也有淒美的一面,既浪漫又絕望。

真的,每個人都以為他這輩子是與女人絕緣了。

事實上,又有哪個女人比得上他的容貌出眾呢?

他是人世間的秀臻品!

他那張完美的俊顏簡直是鬼斧神工,老天最杰出的一件作品。然而,他痛恨自己那張連男人看了都目瞪口呆的美麗杰作,遂用青面獠牙的鬼面具覆蓋住,化身為「厲鬼」郭冰岩,殺手組織中殺人最不眨眼的一員大將。

如此極端的一個人,有誰能在他心湖激起一絲絲漣漪?

沒有。冷慧凡如此深信著。

「為什麼是金元寶?」她壯起膽子問了一句。打死她也不信他愛上了金元寶,乃至于任何一名女人。

「因為我要她。」郭冰岩冷聲冷氣的道。

「我不明白,為什麼是她?你們之間應該是毫無牽連。」雖然已有心理準備,冷慧凡還是惶然起來,害怕即將加在她身上的嚴懲。可是,她內心紛亂的感觸只有自己能懂,她需要一個交代。

她止不住千頭萬緒的猜想,冷若冰霜的外表下有著他人看不出的洶涌激蕩的情絲。與她情同姊妹的姬水柔或許已看出些許端倪,也因而擔憂地注視著她。

冰冰岩沒有發怒,也沒有一句解釋。面對色美質艷的冷慧凡,以及秀逸動人的姬水柔,他似乎不懂得欣賞,即使她們對休俯首貼耳,恭敬順從,也從來不能感動他什麼。連他的義弟石不華都覺得奇怪,他這個人到底有沒有一點感情?

可是,誰都沒有去想他的冰冷無情不是天生的,是環境養成的。

他的父親、他的母親、他的恩師兼養父,還有那個天殺的吝嗇鬼和假少爺

他跌回過去不愉快的漩渦中,不願重來一遍的生命歷程--

冰冰岩打一出生就注定得不到父親的歡心,郭瘦鐵甚至厭惡這樣的兒子!試想,有著一副傾國傾城的容顏,若生為女兒豈不甚美,將來一家的富貴榮華不都有了指望?偏偏他是兒子,難道還能去當變童?簡直是老天爺在開他玩笑!

當然,外貌的俊丑是父母所生,實在怪不到孩子頭上,但郭瘦鐵只是一個顢頇的鄉下農夫,遇有不順心,自然是指天罵地,可是,罵天天不應,罵地地不睬,只好怪老婆怪兒子,活像他受害多深似的。

不用說,郭冰岩的那一張出塵絕美的臉蛋,完完全全是他母親田晚晚的復制品。她首當其沖,成了郭瘦鐵口中的「罪魁禍首」--難為他大字不識得幾個,倒說得出如此有學問的成語,這得歸功于他農閑時看過的兩出戲。

田晚晚這婦人也奇怪,她一生的命運都應在閨名「晚」字上。她出世得晚田老爺和一班姬妾兒女使了勁大撒銀兩吃喝玩樂的時候,她人不知還在哪里;等她出生,田家已家道中落,姬妾一個個各覓生路,及至田老爺花完最後一塊銀錠,然後鳴呼哀哉,各房的子女們自然作鳥獸散,田晚晚只有跟著母親四處流浪。

習慣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母親,如何有辦法養活兩張嘴?她只好心一狠,把女兒賣入勾欄院。那時田晚晚才六歲,已看得出是個美人胚子。可惜,被賣的那家「喜春院」不是位在京城或南京、蘇杭等風流快活地,遇上一個目光遠大的鴇母,教以琴棋書畫,不出十年,必能名動公卿,鐵定是一名花國狀元。

然而,「喜春院」只是黃河兩岸隨地一處小鄉鎮上的一家普通妓院,有點髒,鴇母還嗜吃大蒜,口臭得厲害,想想,連鴇母都這般沒水準,底下的妓女會有出色的嗎?田晚晚固然艷冠全鎮,卻也不曾培養書香氣質,未免美中不足。連做妓女都時運不濟,實在該找命運之神理論一番。不過,對鄉下人而言,她夠好了,真要是「花國狀元」來,此他們反而自慚形穢。

到了十二歲,鴇母將她從打雜工正式升格為雛妓,公開招標開苞者,郭瘦鐵也是其中之一,可惜實力不夠雄厚,被一個做醬油的小老板捷足先登。

冰瘦鐵也算痴心,頑固地認定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而田晚晚也確實是全鎮最美的姑娘。蒼天不負苦心人,被鴇母壓榨了五、六年,幫鴇母賺足棺材本,田晚晚自己卻忽然得了怪病,這一病不僅形銷骨立,眼看要去見王,鴇母急了,怕她死在妓院里晦氣,正想找人將她拖出去,這時,郭瘦鐵卻登門為她贖身,要娶她為妻。鴇母心一樂,馬上點頭如雞喙米,將她賤價出售。

田晚晚總算掙得一個有尊嚴的身分,算是晚來的幸福,如果她此時死去,人生也將畫上一個不錯的句點。

冰瘦鐵娶了一個病得快死的妻子,固然是他的痴心,也有賭一賭命運的味道。

這時,命運開始站在他這邊了。

一位雲游四海的神醫來到小鎮,郭瘦鐵一听說,馬上登門求醫。等見了神醫,他心中情不自禁打了個突,神醫居然是位身著白衣的俊秀年輕人,不但姿容高貴,神態瀟灑,但也太年輕了一點吧!會有真本事嗎?

可是,小鎮上的大夫老早對鴇母判了田晚晚死刑,反正左右是個死,不如死馬當活馬醫。

那神醫果真神,田晚晚死里逃生,居然被他醫好了,還姿色不減。

冰瘦鐵喜得坐不住椅子,連忙跑出去買鞭炮大放特放,順便宣告他和田美人正式結為夫妻。等這一套忙完了,想到該請神醫喝一杯喜酒,人家早已離鎮三十里,大概是嫌他的酒有摻水不夠香醇,可是,郭瘦鐵絲毫不以為意,因為他剛巧忘了先付診金。

人就是這麼奇怪,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一旦弄到手,把玩一陣,又開始嫌東嫌西,覺得自己上當了。

罷開始,郭瘦鐵的確很開心以最便宜的價錢得到如花美眷。

才十七、八歲就能月兌身勾欄院,田晚晚心底也是怠淚的。但感激不是愛,她在這鎮上是人人皆知的名妓;她的名氣太響了,使得郭瘦鐵無時無刻都無法忘記她「千人枕頭」的過去,走在路上隨便遇上一個男人都要疑心是老婆的老相好,若是人家再對他點頭笑一笑,那就不得了了,彷佛那笑容有多曖昧似的,他恨不能打掉那笑臉。

冰瘦鐵這老疙瘩左右都不快活,那麼,何不乾脆帶著老婆遠走他鄉算了,可他又欠缺那樣的豪勇。田晚晚支支吾吾和他提了一次,他白眼冷語相加--

「這祖上傳下來的田產能變賣嗎?我郭瘦鐵已經夠不肖了,因為自己的痴心娶了一名妓女為妻,我的犧牲和痛苦你不明白嗎?現在你還要我棄祖離鄉,這祖先的墳難道都不掃了嗎?男子漢大丈夫可不能這樣孬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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