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當真?」
「若有虛假,任憑夫人處置。」
寶寶輕輕一笑。「哪有這樣嚴重?戰平啊,你的病就是太過于嚴肅、認真。」
她快樂的將那俏直的鼻微揚起來,這一笑如春花開放,其余的人也都跟著了,氣氛活絡起來。戰小春歡笑之余,也驚嘆寶寶對周遭之人的影響力。
他也不辱使命,帶他們至飯館飽餐一頓,選了樓上一個好座位,也有極好的龍井茶,又命店家切來一盤果和一碟蜜棗,聊天消食。
席如秀首先開講︰「咱們輪流說說自己生平所吃,最難忘的一樣食物。」眾人沒異議,他請魁首先說。
紫衣把皮球踢還給他,他也老實不客氣的接下來道︰
「我先說,最令我難忘的一道菜是魁首大婚的宴席紅燒熊掌這道主菜。」他那好吃的表情明顯難忘紅掌那滑潤柔軟的滋味。
「我喜歡另一道主菜,如意羊脯。」戰平接道。「男人啊一是肉食動物。」席夫人瞪了老公的肚皮一眼,說道︰「我倒欣賞第一道開胃小品︰酸辣梅羹,那時天氣乍暖還寒,一碗梅羹吃下去,當真暖到心窩里去。事後,我又去那家特地向主廚討教了一番。」
戰小春羨慕的笑望席如秀︰「夫人這般賢良,席令主好有口福。」在席如秀的嘿嘿笑聲中,他又道︰「比起諸位,我與家姊稱得上孤陋寡聞,生平最愛吃的唯有家母的拿手好菜︰紅燒竹筍,雖不名貴,卻百吃不膩。」
「好,值得等一天。」席如秀擊掌贊道。「接下來換誰說?」
寶寶興趣勃勃地說︰「我最愛的還是席夫人親手做的點心和蜜餞,尤其是腌酸梅,我一想到就要流口水哩!」
席夫人听了心花怒放。「瞧你嘴甜的,教人挖心掏肺都願意,何況一些小吃。
你幾時想吃,想吃些什麼,不要客氣盡避告訴我。」
席如秀瞪起眼︰「喂,老婆子,我說我想吃一碗酸梅湯消暑解渴,等了三天,怎麼還沒個影兒?」
「老鬼,你當老娘出門還帶上一罐酸梅呀?」
「我沿路不只一次看見寶寶在吃酸梅,不是你預備的還有誰?」
「那又怎樣?那是給寶寶提神用的,所以早在出門前我就把梅汁全倒出來,只留下梅干,為的是減輕重量。」
席如秀頓時垮下一張臉,戰小春看了好笑,安慰道︰
「唉,小事一件,你怎不早說?回去我請家母煮一壺酸梅湯,吊進古井里浸著,到了傍晚正好涼透,才真是消暑聖品。」
「好家伙!」席如秀一拍他肩膀。「你比你大哥更曉得人情世故,有出息。」
「哪里,小春有今日,全賴大哥扶助。」
「大當家的,該你開開金口了吧!」
「你急什麼?如秀。」衛紫衣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悠然道︰「大江南北我全走遍,只有兩句話,‘吃遍天下鹽好,走遍天下錢好’手藝再好,少丁一鹽,便索然無味。勉強要我說出最令我難忘的,只有寶寶釀的那瓶猴兒酒。」
秦寶寶為之喜動顏色。
席如秀的一口茶險些全噴出來,嗆在喉頭,咳了好幾聲,累得他老婆又是替她撫胸又是為她拍背,等喘了一口氣來,馬上抗議道︰「那算什麼酒呀?那簡直……哎喲!」原來是老婆大人偷捏了他大腿一把,那句‘馬尿’原封不動的又吞了回去。
寶寶已嘟起了嘴,惡狠狠的瞪著她。
「寶寶,」衛紫衣帶著滿臉溫柔的笑意拉回她的視線,「猴兒酒確實不好喝。」他含糊的說,笑意更深。
「不過,這是你這位手不動三寶的家事白痴親手為我釀造的第一瓶酒,雖不是美酒,卻彌足珍貴。」
「對,對。」席如秀馬上見風轉舵的放馬後炮。
「是嗎?」她嘀咕道,被丈夫溫柔的語氣振作了。
「我自己不能飲酒,想象不出什麼口味的酒才叫好酒。小時住在少室山,曾在後山目睹猴兒采果釀酒,看來很簡單嘛,難不成我記錯了釀酒步驟?也罷,待喜事一了,回到金龍社總壇,我再試一試,就當做送給席三領主的中秋節獎賞。」
「不會吧?」席如秀苦著一張臉,他寧願要一打月餅。
「好主意。」衛紫衣居然附和老婆的餿主意,席如秀簡直不敢相信,向來明智又明理的魁首竟然幫著老婆整人。「如秀,高興一點猴兒酒並非完全不能入口,而是我們太急著喝它了。其實,事過一年、我再把猴兒酒倒出來喝,發覺滋味挺不壞的,所以呢,再也舍不得拿出來與你們分享。」
寶寶可得意了。「我就說嘛,偷學猴兒釀酒怎會有差錯?」席如秀也很高興,只因想到在家里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喝酒,不必躲著老婆,因為是魁首夫人送的美酒。
本來嘛,酒這玩意兒,是放愈久愈甘醇好喝,再怎幾麼難以入口的酒放久了也會由馬尿變成粗酒,只不知要十年或八年。衛紫衣暗暗好笑,目光深不可測。
千般易學,一竅難通,若說看一看就會,那些釀酒師傅活活都要餓死啦!
席間,戰流虹的沉默很容易受人忽略,不過,她就坐在寶寶身旁,寶寶的視線一溜便溜向她那若有所思的臉上。
「流虹,就剩下你還沒說哩!」
「寶大人,你喜歡吃甜點,有機會嘗一嘗如夢的手藝,才真是不虛此行。」
這話正中寶寶弱點,忙問︰「誰是如夢?她拿手點心是什麼?」
「姊姊!」戰小春出聲了,含有警告的意味。
流虹不理他,自顧道︰「童如夢是我閨中好友、姊妹,最擅長做山楂酪、杏仁露、一口酥、茯苓松餅、艾窩窩、豌豆黃……」
「姊姊,」戰小春再次警告︰「你別忘了娘的囑咐。」
「我管不了那麼多呀,小春。」戰流虹發出一個激動的苦笑。「如夢是我的好姊姊,她發生那樣悲慘的事,我若不去探望她,教我如何安心出嫁?」
「可是,娘說要討個好彩頭,你出閣在即,不宜去看她。」
「那就別讓娘知道。小春,你也心知肚明,如夢是無辜的。」
戰小春陰郁地表示同情道︰「我當然曉得,可是……」
秦寶寶听得一頭霧水,其它人不用說也一樣。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戰流虹搶著道︰「寶夫人,我知道你是好心的人,求求你救救如夢吧!」
「我與她素昧平生,又不知前因後果,如何救法?」
她看了小春一眼,鼓起勇氣道︰「這話需從頭說起。一年半前,東弄村和西鳳村有兩對新人在同一天成親,東弄村的童如夢于歸西鳳村的唐山雅,西鳳村的姜迎杏嫁給東弄村第一的金家獨子金再鉤。兩頂花轎由東、西兩村出發,一路上吹吹打打,誰知天不做美。半路突然刮風下雨起來,兩隊人馬遂先後停在土地廟內避雨,等雨停了,也不知怎樣的鬼使神差,轎夫竟然抬錯了花轎,金家派出的轎夫把如夢抬回東弄村金家來了,而唐家的抬走另一頂花轎回西鳳村。說起來真是造化弄人,唐山雅和童如夢是姨表兄妹,從小就訂了親,兩家都不富有,卻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如夢渾然不知的被抬往金家與金再鉤拜堂,及至掀了頭蓋,才發覺新郎不是表哥,當場便叫了起來,可恨那金再鉤竟貪圖如夢的美色,打算將錯就錯,不肯讓如夢出房,當晚……如夢便被他……」她說不下去,掩面哭了起來。
不用說,是生米煮成熟飯了。旁听的人都在心里悵嘆。
戰小春面色戚然的往下說︰「等唐家也發現娶錯了新娘,派人到金家討人,憾事已鑄成,已經來不及了。唐家貧寒,姜迎杏不肯將錯就錯,被送回娘家。最可憐的要算是如夢姊,她是被那禽獸強逼的,但有誰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