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 第5頁

丘夜溪看到太常縣縣令的時候,他臉色灰敗的坐在禮部會客大堂的一角,一個堂堂大男人,愁雲滿面不說,居然眼角還掛著淚痕。

雖然心中好奇,但她也不想和陌生人說話,只是此人嘆著氣扶牆站起,一步步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子一晃,差點撞到她,連忙道歉。

她隨口回應,「沒事,大人慢走。」

那大人卻嘆氣道︰「我但願能快點走,只是曹大人再不搭理我的摺子,只怕是快不了了。」

丘夜溪一震,追問一句,「曹大人?是戶部的那位曹尚書?」

「是啊。」

「您到禮部來遞摺子,怎麼和戶部的曹大人有關系?」

那人困惑地看她一眼。「怎麼?你不知道嗎?禮部的摺子現在都是先轉交到戶部曹大人那里審閱,然後再交給中丞。」

她更是訝異,「怎麼是曹大人審閱?不是禮部交給中丞,由丞相看嗎?」

「丞相年紀有點大了,說是摺子太多顧不過來,所以請奏皇上另外調配了曹大人幫忙。」

太常縣令嘆氣道︰「我的摺子都遞過去好幾天了,禮部說曹大人一直沒有發回來,只怕是耽擱了,可是再等幾天,太常河一泛濫,整個縣的老百姓就……」說著說著,眼圈又紅了。

丘夜溪暗暗一咬牙,原來這里面還有這樣的曲折,那天曹尚真假惺惺地來幫她寫摺子,說什麼有辦法可以在當日晚膳前呈交到皇帝的桌案上,她還以為是他在吹牛,沒想到他真的已經有了這等能力。

旁邊另一個在禮部等消息的官員湊過來說︰「你就是死心眼兒,要讓曹大人幫忙還不容易?你求人辦事總要先給點‘孝敬’啊。」那人對著堂內一努嘴,「你看人家南園縣的張大人,比我們都來得晚,可是听說昨天高高興興地受封個四品知府,這兩天就要去襄城上任了,那可是個肥缺啊,若不是背後塞了銀子,怎麼可能這麼順利?」

丘夜溪一蹙眉心,想著曹尚真一本正經講述官場辨矩的樣子,不禁暗罵一聲,「偽君子。」

兩名官員都不解地看著她,剛才過來出主意的那名大人也趕快往旁邊站了站,象是生怕她在說自己。

而太常縣縣令倒是個實在人,,苦笑說道︰「姑娘不知這就是官場,我若非沒有錢,早就去巴結曹大人了,何至于苦苦等到今天?」

「找他辦事需要多少錢?」丘夜溪沉聲問。

他再度苦笑。「一听姑娘就是個正直人,沒有做過這種事情,這種事……只能意會,不能言傳,不可能明碼標價,民間俗話不是說,虱子臭蟲嫌多,錢還有嫌多的嗎?」

眉心蹙得更緊,她再問︰「難道皇帝陛下和丞相大人就任由他這樣胡作非為?任由朝廷被這些貪官污吏敗壞?」

太常縣令趕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對她招了招手,將她叫到堂外。

「小心點,隔牆有耳,誰知道這里哪些人是曹尚真的耳目?」他依舊嘆著氣。「這年頭,誰有錢有勢,誰就能握有權力,陛下對曹家非常依賴,皇後又很疼愛這個曹尚真,他做什麼,誰敢多說一句話?」

「您最遲還能等到哪一天?」丘夜溪沉吟半晌後問。

「後天,從這里返回我們太常縣至少要四五天,按照往年的慣例,太常河泛濫就在半個月之後,我要回去組織全縣的人準備,若是來不及加築河堤,就只能讓全縣老小跋緊搬家了,但是鄰縣又沒有肯接收我們的,太常縣數千父老鄉親,眼看就要無家可歸,唉——」

結尾又是一聲嘆氣。

丘夜溪忽然沉聲說︰「我去想辦法。」

「姑娘,你,您……還沒請教姑娘芳名?」太常縣縣令詫異地看著她。

「丘夜溪。」她坦誠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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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夜溪再度來到戶部,這一次沒有人阻擋,戶部的主事客客氣氣地對她笑著躬身。

「丘小姐是吧?我們曹大人有吩咐,如果您來了,務必請您先進內堂說話。」

他算準了她會再來找他?

苞著主事到後院內堂,只見曹尚真正舉著一根釣竿,悠哉游哉地在後院的荷花池塘邊坐著,象是在釣魚。

罷剛經過前堂,看見所有人忙碌工作的景象,乍然來到這清靜得沒有半點聲音的小院,再看到他這樣古怪的舉止,丘夜溪不由得愣住了。

「夜溪,你來了。」曹尚真側著臉對她一笑。

「池中有魚?」這荷花池不大,圍著走一圈也不過十幾步而已,荷花荷葉再漫開,最多不出十株,哪里是釣魚的地方?

「噓——小聲點,別把我的魚嚇跑了。」他居然還說得煞有介事似的。

丘夜溪走過去一看,眼一沉,只見荷花池中真的有一尾魚,是條通體全黑的金魚,這魚很自由自在地在池中優游,全然不去看魚鉤上的魚餌。

「曹大人真有閑情逸致啊。」她漠然諷刺。他將外面的人累成那個樣子,禮部里還有如太常縣縣令那樣急等他消息的地方官員,他卻一個人在這里釣魚玩?

「你以為這件事很容易嗎?」曹尚真扁扁嘴,「這條魚又精明又滑溜,要抓住它可是難如登天,我在這里坐了足足一個時辰,它都沒有上鉤。」

「那大人是否可以做點更有意義的事情?」

曹尚真卻搖搖頭,「對于我來說,眼下這就是很有意義的事情,如何讓不肯歸順自己的東西,最後乖乖地上了我的當,咬了我的餌,成為我的盤中餐,這其中的費心斗智,你不覺得很有趣嗎?」

他是不是話中有話?

丘夜溪看他一眼,淡淡道︰「這麼點小魚,做不了你的盤中餐,只怕你是白費心機了。」

曹尚真笑望向她,「夜溪是要為這小魚求情嗎?」

頓了一瞬,她點點頭,「是。」

他忽然朗聲笑了起來,將魚竿順手一丟,「好,夜溪說的話,我听。」

他的痛快答允出乎丘夜溪的預料,不禁讓她深深地多看了他兩眼——那明朗俊秀的笑容,看上去不過就是一個孩子般的爛漫,誰能想到這個剛及弱冠的年輕人,居然是朝中動靜皆風雲,讓諸多朝臣頭疼的官場巨擘?

「來,到我屋內喝杯茶,昨天新華府的太守送來了一盒好茶葉,是剛摘下的大紅袍,一年總共只能產半斤,他送了陛下三兩,悄悄給我留了二兩,我就專門為你留下了。」

他很自然的去牽她的手,被丘夜溪一下子避開,淡淡回應,「你在這里偷喝給陛下的貢茶,不怕陛下知道了責問嗎?」

「怕什麼?除了你我和那個送茶的人,有誰會知道?」他笑嘻嘻的,滿不在乎的樣子,率先進了屋子。

倚在門口,丘夜溪看著他動作嫻熟的拿出茶具,沖洗,放茶葉,沏茶,屋內原來早有人為他一直燒著熱水,好象他做這些事情,是每天必做的功課一樣。

「曹大人,我今日來,一是多謝你當初幫我寫那份奏摺,二是替太常縣的百姓向你求個人情。」

「太常縣?」他端著茶杯,聞著茶香,嘴角噙著的笑容是說不出的靈秀,「夜溪,你們龍城和太常縣相距有千里之遙,你怎麼會給太常縣的人求情?」

「听說太常縣即將遭遇洪災,縣內數千百姓的安危頃刻就要面臨大難,你既然是朝廷命官,就該為朝廷出力,將百姓的安危掛在心上,盡早請陛下撥款築堤,以防大水。」

曹尚真斜睨著她的鄭重,忽然「哧」地笑了一聲。「別這麼一本正經,我是朝廷命官沒錯,但是朝廷中有那麼多的事情要處理,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戶部尚書,能有多大手段讓皇上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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