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瀚彎腰從一名士兵身上找到鑰匙,親自動手解下歐陽雍容身上的鐵鏈,將他攙扶下來。
驟然的解月兌,使得歐陽雍容腳下一軟,幾乎癱倒在地。
獨孤瀚見狀,索性伸手攬著他的肩,讓他靠著自己。
歐陽雍容毫不客氣地將全身的重量都依在獨孤瀚身上,因為他實在有些疲累。雖然身上的鞭傷不過是些皮肉之傷,可被這麼一天一夜的拷打下來,就算是鐵打的也受不了,更何況先前他還受了箭傷?
獨孤瀚說道︰「不問我為什麼放了你嗎?」
歐陽雍容淡淡一笑,「不必問,依你的性子,一定是霞兒出事了,否則你絕對不會來看我,還替我殺了那幾個不知死活的家伙。」
獨孤瀚黯然點頭,「沒錯,霞兒出事了,太醫說她傷得很重,可能活不過這兩天。」
歐陽雍容眼楮驀地睜大,雙手猛地抓住獨孤瀚,「你說什麼?」
獨孤瀚定定看著他,「霞兒快死了,我希望你能救救她!」
第七章
歐陽雍容坐在床沿,看著床上奄奄一息的楚霞衣,「你可以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霞兒會傷成這樣?」
獨孤瀚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一手握住楚霞衣冰冷的小手,「我不知道,當我發現時,她就已經倒在血泊中動也不動了。」
歐陽雍容眼楮一眯,「你不知道?你一向精明干練,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你的眼楮,現在你自己的妻子被傷成這樣,你卻告訴我你不知道?」
獨孤瀚搖搖頭,「我說的都是真的,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她會因此受到傷害,說什麼我都不會拿夢妃去刺激她。」
「夢妃?你拿其他女人刺激霞兒?」
「沒錯,因為她和你在一起,為了報復她的不貞,所以我也就當著她的面和夢妃親熱。」
「你說什麼?」歐陽雍容無法置信。
獨孤瀚瞪著他,「難道我說得不對?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嗎?而且她還將九鳳玦給你,不是嗎?」
歐陽雍容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你可以誤會任何人,但是你怎能誤會我和霞兒呢?」
「誤會?那是我親眼所見,怎能說是誤會?」
歐陽雍容怒極了,一揮拳重重打在獨孤瀚臉上,將他原本戴在臉上的面具打月兌了開去,露出那俊美、蒼白卻有些憔悴的面容。
「獨孤瀚,你如果不是天生的暴君,就是貴人多忘事,所以才會這樣對待一個深愛你的女人。」
獨孤瀚捂著臉站起身,殺氣騰騰地逼向歐陽雍容,「什麼意思?」
歐陽雍容指著他的臉,「你忘了你臉上的傷是怎麼來的嗎?」
獨孤瀚扯住歐陽雍容的衣衫,湊過臉瞪著他,「我怎麼會忘記?若不是拜你之賜,我又何必成天戴著這鬼面具不見天日?」
歐陽雍容冷冷一扯嘴,「那你還記得當我劃傷你的臉時,你回敬我什麼嗎?」
獨孤瀚一楞,「我回敬你什麼?」
「你送我一份好打的回禮,打到讓我差點做不成男人,你難道忘了?」
獨孤瀚的記憶回到多年前的一個午後,那天也是個下雨天,他和歐陽雍容為了越國的事再次在戰場上交鋒。不過那天他的馬受到驚嚇,所以兩人一踫面,便讓歐陽雍容給傷了一劍,緊接著又讓他在臉上劃了一刀;他記得臨墜下馬時,他曾使出回馬槍擊中歐陽雍容,讓他也一起落馬,難不成……
歐陽雍容道︰「你那一記回馬槍雖沒要了我的命,但卻讓我整整躺在床上半年爬不起身,還差點繼承我大哥的封號,從此變成柳下惠。這樣的我,你想,怎麼可能和霞兒有什麼?又怎麼可能帶著她私奔?」
獨孤瀚的手不覺松了開來,「你說的全是真的?」
「事關男人尊嚴與面子,你想我會說謊嗎?」
「可是你娶了楚蝶衣為妻,不是嗎?」
「正是因為我娶蝶兒為妻,我才知道我還是個男人,否則我就真的看破紅塵,出家當和尚卻了。」
「那你和霞兒……」
「我和她之間什麼也沒有。」
「可是她把九鳳玦給你……」
「那是為了怕你窮兵黷武,當真出兵攻打鳳宮,所以她才會取回九鳳玦,要我帶去交給楚雲章,請他回敦煌想辦法。」
「楚雲章?鉞天楚雲章是嗎?」
「沒錯,他在敦煌九鳳玦排行第六,是南遼女主童采衣的夫婿。」
「可是她三番兩次護著你,還為你掉眼淚……」
這次換歐陽雍容揪住獨孤瀚的衣衫,湊近臉狠狠道︰「獨孤瀚,我拜托你清醒些行不行?你難道看不出霞兒的心,難道看不出她愛你嗎?」
獨孤瀚有些怔楞,有些難以置信。「她……愛我?」
歐陽雍容將獨孤瀚推了開去,徑自走到床沿坐下,看著楚霞衣那蒼白的面容,「是的,她確實愛你,而且愛得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你怎麼知道她愛我?這是她對你說的?」
歐陽雍容搖頭,「她不會說的,她是那麼倔強、驕傲,怎麼可能會把這種事告訴我?我是從她的舉動看出來的。」
「舉動?」
歐陽雍容轉頭看著她,「或許你不了解她,但我卻從蝶兒那里知道,她四姐是何等聰慧、何等有魄力,又是何等倔強、頑固,對男人更是從來不假辭色。但這樣的她,卻屈服在你的條件下,把九鳳玦給你,還嫁給你做妻子,你想得出是為什麼嗎?」
獨孤瀚不覺有些顫抖,「為……為什麼?」
「因為她愛你。如果她不愛你,依她的個性,只怕你早人頭落地了,哪還能活到現在?可是你做了什麼?你不但誤會她、傷害她,還要去攻打鳳宮!獨孤瀚,你到底還是不是人?你到底還有沒有一點人性?統一天下,成為天下霸主,真有那麼重要嗎?」
獨孤瀚搖搖頭,雙腳連連退後,終至跪坐在地,「我以為……以為她……」
「你以為什麼?以為她和我有染,以為她們姐妹倆共事一夫?」歐陽雍容譏諷一笑,「獨孤瀚,你也太瞧得起我雍容,太瞧不起敦煌九鳳玦吧?敦煌九鳳素來重諾重信,一旦說出去的話,即使拼了命也會做到,否則我的寶貝蝶兒又哪會為了我而上吊自盡?」
「楚蝶衣自盡?這是怎麼回事?」
于是歐陽雍容將楚蝶衣與他如何相遇,如何相愛,楚蝶衣如何為了信守對天女的誓言而上吊自盡的經過說了一遍。
「敦煌九鳳一旦在天女面前發過誓,那就會終生遵守,否則將遭受天火之刑的懲罰。霞兒和你雖然沒有在天女滿前發過誓,但是她答應嫁給你,就等同在天女面前發誓,所以她又怎麼肯能背叛你和我在一起?再說,有了蝶兒那個性子剛烈又沖動的寶貝丫頭,我也不可能分心去愛其他女人。」
獨孤瀚久久說不出話來。
他不知道敦煌九鳳絕那樣的重信、重諾、重情、重義,倘若他知道的話,他絕對不會那樣強迫她,也不會那樣傷害她,因為他愛她啊!他打從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愛上她了,所以他怎麼舍得去傷害她?
但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他的霞兒還是命在旦夕,還是隨時會離他而去。他該怎麼辦?他到底該怎麼辦?
他跪在楚霞衣床前,將她冰冷的小手放在自己臉上輕輕摩挲著,「霞兒,求求你,一定要好起來,一定要活下去,好不好?只要你能好起來,我願意偃旗息鼓、倒置干戈,從此不再打仗了。霞兒,求你,求求你。」
歐陽雍容听了不覺有些動容,「你……你是說真的,你當真從此不再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