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色可妻 第6頁

「至于陳掌櫃,找人打斷他兩條腿,拔了舌頭削去鼻,扔到山里喂野獸。」吃里扒外的家伙,豈能白白放過。

「不可呀!大少爺,陳掌櫃是外聘的良民,不像吳師傅是府里傳「三代的家生子,動了私刑是犯法的。」人家一旦告了官就不好收拾了,蘭家也站不住腳。

「你是說我動不了他?」冷沉的臉上布滿戾氣,眸色凌厲,仿佛驟生的風暴。

「不是動不了,而是陳掌櫃已投靠了蘇家,一家老小全搬入蘇家宅邸,以蘇家掌櫃自稱,要動他多有不便。」畢竟生意人以和為貴,總不能一大票人浩浩蕩蕩的沖上門搶人。

接手蘭家生意後,蘭泊寧用盡心思經營多年,蘭家繡坊的生意蒸蒸日上,凌駕在百年世家的蘇家之上,他自行鑽研的蘭錦更成為御用貢品,聲勢如日中天,遠遠超越日漸式微的蘇家。

分庭抗禮的兩家繡坊在商場上競爭激烈,說是水火不容也不為過,一頭勢高,一頭便憋屈,自然都覺得對方礙眼。

這一代蘇家家主蘇暉明比蘭泊寧年長四歲,有一妻三妾兩通房,嫡庶子女若干,蘇家雖是百年世家,可是他為人不思上進,沿用舊例,陋習不改,只想賺取暴利卻不圖改進,布料的品質一日不如一日,漸漸地,風頭便被蘭家父子搶光。

尤其是蘭錦取代了蘇家織錦為貢品,蘇家生意明顯下滑,每況愈下,蘇暉明心性狡猾奸詐,在接掌家主之位後一心要扳倒蘭家,不惜重金收買,以旁門左道伎倆竊取他人辛苦的成果,藉此重創蘭家生意。

「明的不行不會拖到暗巷里痛毆嗎?難不成他改做娘兒們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躲在繡樓里繡花不成。」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背叛了他還妄想過上好日子,別作夢了。

蘭泊寧冷得凍人的話剛落下,麒麟雕石柱旁邊的紫檀木瓖白玉太師椅那兒便傳來掩口低笑的悶笑聲,一身象牙白衣衫的溫雅公子搖著竹骨繪美人捧心折扇,笑得風流。

「大少爺……」胡管事面露局促。

「魚家少爺果然除了吃喝玩樂之外,旁的一竅不通,別指望你說上兩句人話。」蘭泊寧鄙夷地睨向坐著看笑話的不速之客,有友如此,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他姓魚,說的是「魚話」,听不懂人話又何妨。面上噙笑的魚思淵殷勤地搖著扇子,隨風揚起的長發更襯托了他的風華絕代,風流倜儻,溫潤如玉,飄逸出塵的翩翩佳公子。

「大……大少爺,當務之急不是計較陳掌櫃的過失,這等背信忘義之人就是到了蘇家繡坊也不見得會受到重用,現在麻煩的是咱們流出去的繡法,一旦那邊的繡工學全了技法,那對蘭家繡坊日後的織品將是一大打擊。」

「……我們必須找出比蘭錦更好的刺繡技法,徹底打垮蘇家繡坊的算計,懲罰陳掌櫃的事可以日後再說。」他們定要快點想辦法扭轉劣勢,否則日後再難與蘇家較勁。

胡管事背後的汗濕透了衣衫,面對家主的強大氣勢,他抖得手腳都僵硬了,話在口中轉了三圈才戰戰兢兢的吐出,就怕言多必失,觸怒了吃了暗虧卻無從討回的主子的逆麟。

「你找到解決辦法了?」手指敲著花幾幾面,臉上無波的蘭泊寧看起來已然冷靜下來。

不過他只是看起來神態冷靜而已,有仇必報的他豈會無怒?

胡管事一听,吁了口氣,身子僵直地往前走了幾步。「大少爺你瞅一眼,看看這茶覆巾有何不同。」

茶覆巾是泡完茶後蓋在茶壺上頭的茶巾,長二尺三,寬約一尺六,以青色為底,白色為輔,只有白與淺黃兩色卻能繡出深淺有致的白牡丹花,花瓣錯落有致,淡雅盛放。

或開、或含苞、或半綻,繡面上僅三朵各據一角的牡丹,可是輕輕一迭放並將四角拉齊,赫然是一朵由含苞到開放的景致,雖是死物卻隱有暗香浮動,宛若牡丹在風中搖曳生姿。

茶有清香,牡丹清婉,不需青竹為伴自有飄緲意境,清茶入口,四周仿佛都有花香流動。

「這是……亂針繡?!」難得有事情能令蘭泊寧神情激越,他懾人的雙瞳迸出熾熱光芒。

「是的,大少爺,老奴乍見之時也大吃一驚,我朝四大刺繡蘇繡、湘繡、蜀繡、粵繡,唯有蘇繡有一密技亂針繡,但失傳已久。」知曉此技法者寥寥可數,更別提在錦緞上以繡為畫,繡出栩栩如真的畫作。

「找到這名繡工,以重金買斷獨門技法,讓其只為我蘭家繡坊做事。這樣的好手藝絕不能再被蘇家人搶走!」

「是。」

終于松了一口氣的胡管事抹抹額上汗水,不敢大意的退出正堂,站在院子里,他看了微風拂過樹梢的白楊樹,暗自慶幸自己重見天日。

大少爺的威勢很少有人能擋得住,他也不例外,瞧瞧這一身的汗呀!全給嚇出來了,他從里衣到外衫都濕得能擰出水了。

「瞧你這張閻王見了都震懾三分的臉,這宅子里有誰不怕你的,把繃緊的臉皮松一松,擺出笑臉,和氣才能生財,你自個兒便是生意人,為商之道不需要我教你吧!」那張臉來討債似的,誰看了誰害怕。

「話太多容易咬到舌頭。」蘭泊寧沒好臉色,若有所思的面色深不可測,眼神亦深若潭水。

魚思淵搖扇輕笑,眉目間染上一抹揶揄。「還在想著心眼裝糞的蘇暉明嗎?他已經不只一次暗地里給你使絆子了,虧你忍得下去,眼睜睜看他踩著你闢出的路往上爬。」

繡坊的生意好壞各憑本事,明刀明槍的較量不失公允,誰贏誰輸沒有二話,敗下陣的人要有度量。

偏偏這年頭小人多,不走正道偏行旁門左道,不肯以實力一分高下,專使鬼祟伎倆,竊取他人的辛勞成果,這樣的心態就是一時佔了上風也得意不了多久。

「忍不下去還能把他拖出來剁成碎片嗎?他今日挖我一塊肉,明日我讓他只剩下一副骨架。」削膚去肉,抽筋刮骨,借升還斗,禮尚往來嘛。

「嘖!你的脾氣變好了,我還以為你打算買凶殺人,先給蘇聖人脖子送上一刀。」一刀斷魂再無糾葛。

殺了蘇暉明,難道沒有下一個蘇暉明?百年大族的蘇家不像蘭家人口簡單,就算加上庶出和旁支,也不及蘇家的家族繁茂,動轍便有上百名子孫。

第2章(2)

蘭泊寧想得遠,就算不是狡猾成性的蘇暉明當家做主,換成另一個蘇家人也一樣,若對方同樣的貪婪,心術不正、詭計盡出,到時候應付起來就棘手多了,恐累及家人。

「不過呀,光是一名繡工能扭轉局勢嗎?宮中貴人眼力可毒得很,若不是比蘭錦更出色的繡錦,要把蘇家氣焰壓下去何其困難。」魚思淵對此存疑。

蘭泊寧目光冷肅。「不賭一賭怎知結果如何,你不懂繡品,亂針繡是絕代之最,技法比蘭錦高出甚多。」

亂針繡一出,其他繡品頓時黯然失色。

「我看你干脆討個有錢媳婦算了,金山銀山堆得高高的,用銀子去砸死人,誰還會往蘇家跑。」魚思淵出身書香世家,說起生意經自是兩眼一抹黑,盡出些不著調的餿主意。

他冷冷一瞪眼,「你故意踩我痛腳是不是。」

忽地一個激靈,他大笑出聲。「啊!口誤、口誤,我忘了你高齡二十四,無妻又無子是因為沒人敢嫁你。」

魚思淵是閑來沒事做的紈褲子弟,雖然沒染上吃喝嫖賭等惡習,可看人深陷水深火熱中乃他人生一大癖好,嘲諷娶不到娘子的蘭泊寧便是他的一大樂事,每隔三、五日就要來蘭家晃晃,順便取笑兩句。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