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過來!看我不修理你……」方嫂老當益壯,繞過椅子猛揮著雞毛撢子,不打到她誓不甘休。
「外婆你听我解釋啦!」林孟薰無計可施之下,只能沖出客廳,奔入飯廳,躲到徐澤禧身後尋找庇護。
不愧是徐家少爺,外頭吵得震天價響,他還能悠哉坐在這里吃早餐。
「你──」方嫂看見在飯廳里吃早餐的少爺,怒氣稍緩,甚至還露出一抹微笑。「少爺早安。」
徐澤禧懶洋洋抬眉,先是瞟了那個不知道干了什麼事被追殺、此刻躲在自己身後的身影一眼,才道︰「早。發生什麼事了?」
「這丫頭……這丫頭打破了老爺的花器!」方嫂無奈地用力嘆息。
「救我……」林孟薰知道自己很沒種,平常跟他斗得死去活來,在這種時候竟然還拉得下臉向他求救。可是若不這麼做,她一定會被外婆殺了!
徐澤禧微微一笑,以兩人才能听見的聲音,頭也不回地低道︰「我干麼幫你?」她忘了她老是把「我最討厭你」這句讓他不爽到極點的話掛在嘴邊嗎?現在還敢要他幫忙?哼!
「拜托……」現在只要外婆饒過她,要她表演吞火都OK啦,更別提對他低聲下氣了,說她沒用也好、俗辣也罷,都沒關系啦!
喔喔,她剛剛說……拜托?而且那軟趴趴的嗓音和平時的大嗓門簡直天差地遠,听在耳里真是莫名地順耳啊!徐澤禧挑高濃眉,眼中閃過一抹驚異。
「林孟薰,你還不快點給我出來!」少爺在,方嫂也不便扯開喉嚨或動手抓人,只能用眼神壓迫自己的外孫女,要她出來投誠。
「徐澤禧……求你……」林孟薰無計可施之下,只能抓著他身上的網眼Polo衫哀求他幫忙。
「咳咳。」察覺到她手上傳來的溫度,徐澤禧喝了口水,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才悠然開口︰「方嫂,算了,那個花瓶又不值錢,打破了再買新的就好,不需要大驚小敝。」
此言一出,不僅方嫂驚訝,連林孟薰都呆住了。
他……騙人的吧?怎麼可能不值錢?那可是徐家老爺在世時四處搜羅而來的珍品啊!
或者他少爺眼中的「價值」,和他們這些平常人的認知不同?
而且,她還以為他會眼睜睜見死不救,甚至還在外婆面前加油添醋一番,反正就是存心要害她……可是怎麼也沒想到,他居然會用老神在在的態度,雲淡風輕地幫她解圍……
林孟薰不禁瞪著他黑發服貼的後腦,神色復雜,從剛剛就沒停止過紊亂跳動的心中突然冒出一些奇怪得理不清的感覺,麻麻癢癢地直往心窩里鑽,有些難受,卻又不全然如此不舒服。
「可是……」方嫂遲疑了下。既然少爺都不在意了……
「女乃女乃那里,我說一聲就可以了。」短短幾個字,徐澤禧平穩低沉的嗓音,極富安撫人心的作用,與平時小霸王般的態勢截然不同。
方嫂松了口氣,卻還是以警告眼神掃視那個躲在少爺身後尋找庇護的外孫女。
「你去忙吧。」徐澤禧遣走了方嫂,這才悠哉悠哉地對身後的人說︰「你可以出來了。」
林孟薰起身,雙腿軟癱地坐進一旁的椅子里,虛月兌地趴在桌上。「還好……不然我一定被打死。呼~~」
徐澤禧打量起此刻的她。瞧瞧她,老是神氣挑高的眉現在皺在一起,總是閃爍精光的圓眸半閉,粉紅唇瓣微微嘟著,額上冒出薄薄的冷汗,仿佛敗下陣來的母老虎,正脆弱地療傷……
炳,原來她也會有軟弱的一面啊?這樣總算像個女孩子了。
這女人在徐家乖得像只綿羊,在外頭卻凶得像只母老虎,每回看見她總是盛氣凌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這還是她頭一次白著臉向他求救,他好像抓到了她的小把柄似的。
不知為何,他竟感到有些愉悅,只因為眼前這個不一樣的她。
「記住,你欠我一次。」他抽起餐巾紙抹過嘴角,淡淡瞥她一眼。
她自知理虧,不敢討價還價,圓眸緊張兮兮地瞅著他,結結巴巴地道︰「你……你、你不要……不要叫我用身、身體來還之類的喔。」她神經質地拉緊衣襟,表情滿是防備。
徐澤禧正要起身,听見這句匪夷所思的聲明,濃眉緊緊揪在一起。
這女人是電視還是小說看多了?也不掂掂自己有幾兩重,她這種姿色他看得上眼嗎?根本是她往自己臉上貼金吧?哼!
他斜睨著她,毫不留情地損道︰「我再怎麼不挑嘴,都不會選上你,放一百二十萬個心吧!」
說完,他少爺就邁開閑適的步伐離開,獨留下面紅耳赤的她。
什、什麼嘛!什麼叫做「我再怎麼不挑嘴,都不會選上你」?!
她哪里不好?雖然沒有前凸後翹,但起碼身材勻稱啊,臉蛋不是絕頂漂亮,至少還有幾個人喜歡,脾氣……脾氣是大了點、凶了點,但她也是有溫柔的一面啊!
可惡的徐澤禧,竟然把她貶得一文不值,她也真不爭氣,居然還會覺得有點不爽、有點受傷,覺得他一定是瞎了眼,才會看不到她的好……
在心里把他臭罵了一遍,她悶悶地趴在餐桌上,不禁又想到剛剛的場面。
這家伙……雖然老是與她斗得死去活來、勢不兩立,可是當她有麻煩,他卻又挺身而出,還幫她說謊、替她解圍……本來以為他會見死不救的,這才像那個討厭鬼徐澤禧嘛!
罷剛那個徐澤禧一定是被上帝附身了,才會變得這麼好心,害她不禁要對他改觀了,其實……他也沒這麼討厭嘛!
現在好了,她注定欠他了,也不知道他會要她怎麼還?
不過撇去這些,還是……
「謝謝。」她用螞蟻才能听見的聲音,朝他離開的方向低語。
第三章
一如往常的早晨,公車站牌前擠滿了各所學校的學生。
熟識的會聚在一起談天說地,個個眉飛色舞,聊得非常開心;而怕生的則默默縮在一角,有的獨自看書、有的听著音樂,眾人打發時間的方式各有不同,皆引頸企盼著公車的到來。
林孟薰和徐澤禧兩人一前一後,也正往這里走來。
只見她像是競走選手一樣,腳步凌亂倉促,隨時都有可能打成麻花結,好像後頭有惡鬼在追趕她。微風陣陣的清晨,她卻因為激烈運動,額頭沁出薄汗。
而在她身後距離一步遠的徐澤禧,則是將雙手插在口袋里,悠哉地漫步。
人高腿長就是有這種優勢,她的兩、三步,他只需要一步就能跟上,悠閑的姿態與她倉皇的模樣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可惡、可惡,她為什麼就是擺月兌不了他?
林孟薰走得氣喘吁吁,在心中咒罵了他千萬遍,最後忍不住頓下腳步,轉頭怒視那個教人生氣的家伙。
「徐澤禧,你可不可以不要跟著我?」她氣急敗壞地問。
徐澤禧緩緩挑眉,有神的黑眸中添上戲謔,撇嘴輕哼。「我說林孟薰同學,你會不會太愛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我哪有?明明就是你死跟著我不放。」她含冤指控。
「我跟著你不放?我都不知道這條路只有你能走欸,公車站牌被你登記去了是不是?那明天換我走前面,你可不要跟著我。」徐澤禧連嗤了幾聲,雙手好整以暇地抱胸,由上往下斜眼睨她。
有個問題深深困擾他許久了,為什麼全世界的人都喜歡他,就她林孟薰討厭他徐澤禧?他真的不懂。
想當初,剛認識的那一天就發生了點不愉快沒錯,可是這一、兩年相處下來,雖然還是一見面就斗嘴,但說實在話,他並不討厭她啊,每回想好好地和她說說話,卻總是輕易被她激怒,到最後便又斗得難分難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