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金釵 第10頁

似乎是注意到秦可卿在注視他,他忽然轉過臉來.兩人目光一上一下地交接,他灑月兌一笑,她則心中怦然,隨即將目光轉往別處。

台階上的秦可卿。一襲湖色披風隨風飄動,白玉般的臉透出微紅,一雙眼似怒還羞地閃躲著,站在朱漆大門前更顯清麗不可方物,朱懷文痴迷地望著,不禁呆了,過了一會兒又傻傻地笑了。

「你……你笑什麼?」

她微怒地問她發覺他喜歡動不動就傻笑。

他笑著搖搖頭,很是自我陶醉。「沒什麼,沒什麼,只是覺得我很幸運罷了!」說著他拾階迎了上來,殷勤地問︰「都跟得得大師談了些什麼呢?」

她自顧自地走下階。「我需要向你報告嗎?」

「是不用啦,不過如果以後兩個人要在一起的話.還是坦白一點比較好,不是嗎?」

她斂容,兩道清冷的目光射向身邊的朱懷文。

「誰要跟你在一起?」

「「你啊!」他的表情像是很詫異她的問法,「我說過我要對你負責,既然是要負責,當然就要讓你跟我在一起,不然怎麼負責?」

「你……」她感到不可思議地皺起眉頭,「你到現在還在跟我裝傻嗎?听好了,我不會因為不小心讓人踫著了,就死纏著那個人要他負責,所以你自然也不用對我負責,听清楚了嗎?」

「那、那你的名譽怎麼辦?」

「名譽?」她對這兩個字報以輕蔑的冷笑,「用那是我自己的事。」

「可是我說了要對你負責的。」他的口氣突然變得嚴肅,「我既然說出口就一定要做到。」

「那是你自己的問題,你想要對我負責,還得看我喜不喜歡、願不願意。」她這話說的既重又冷,絲毫不理會朱懷文的感受。

被人踫了又不是什麼失身的大事,如果說男子因此就要對女子負起什麼責任的話,那反過來,當一名男子暗戀另一名女子時,不就可以用這個方法來達成跟那個女子在一起的目的了嗎?

看他既是書生又開了書坊,難道連這點道理也不懂?

移步走著,她不覺已到小巷的轉口處,斜眼一看,發現身邊空空洞洞,朱懷文竟沒有跟上來;轉頭一看,見他呆立在小巷那頭,這時巷內一片漆黑,他那炯亮的目光在黑暗中森寒地閃動著,格外令人畏懼。

他凝視著秦可卿,嚴峻地問︰「你不喜歡我嗎?」

每當溫和從他的臉上消失時,一種恐怖陰冷的氣息便彌漫他全身,使他看起來既威嚴又不可違抗。

秦可卿本來想直接回答︰是啊!我不喜歡你。

但轉念一想,別說他現在一副可怕的樣子肯定受不了刺激,就算是平常,被人家當面說不喜歡,心里多少也會受到傷害,于是話到嘴邊隨即止住。

她緩了緩臉色道︰「我不是不喜歡你。」

他听到這里,臉現喜色,立刻接口道︰「你不是不喜歡我?那就好、那就好。」他抬步向前,儼然又是那個儒雅溫和的朱懷文了。

秦可卿本來還想進一步解釋,但見他已然恢復原來的儒雅,也就不願意再多說什麼。她心里想著反正過了今晚,彼此再見的機會極為渺茫,她本身又是個愛好和平之人,不願意見他變臉的樣子,所以就什麼也不說,繼續走她的路。

她本來覺得自己已是極為古怪、極難捉模,沒想到踫到這個朱懷文,竟比她更為古怪、更加難以捉模——

和顏悅色時天真爛漫,板起臉孔時卻又高深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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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懷文跟在她身後,聞得陣陣暗香飄動,心中大為舒爽,但隨即又想起什麼似的,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秦可卿蹙起眉頭,不解地問︰「你為何嘆氣?」

朱懷文遲疑著,似是欲言又止,最後才慢吞吞地道︰「我想叫你把面紗蒙上,因為就快接近熱鬧的街道了,我不想讓別人看見你的面貌,可是又想,這樣會不會很自私呢?畢竟你也有你自己的想法……」

她「嗤」的一聲笑,淡淡地道︰「我也想蒙上面紗。」

因為等會兒要去游秦淮河,她可不想惹來那些風流文士垂涎的目光,「但是面紗不見了,我也沒有辦法。」

「在我這里。」他從懷中掏出剛剛撿起來的面紗,殷勤地遞到她面前。「你快點戴上,我也好放心。」

他本來要把面紗遞給她,但臨時又縮回手。

「怎麼?又不想我戴了嗎?」

「不是。」

他凝視著她在月光下明媚動人的臉,深情款款地道︰「只是我想多看你一眼,面紗罩上之後,別人看不見,我也看不見了,所以我要多看一眼。」

朱懷文面貌原就俊美,一雙眼再這麼含情脈脈地一凝視,就算是原本對他無動于衷的秦可卿,也不禁心中為之一動。

「你真美!」他低聲贊賞著。

那雙眼宛如星辰,在黑暗中閃閃爍爍,似是含有無限情意,就算是對他沒有感情,見了這樣惑人的眼神,也不禁心中飄飄然的。

他俯,輕輕巧巧地在她唇上一點,頓時使她由錯愕中轉醒過來,待要發脾氣時,朱懷文已經將面紗戴上她的臉,溫柔地道︰「你暫時先委屈一點,以後在家里,就用不著這樣了。」

當他俯低臉為她戴上面紗時,也讓她瞧見了他臉上幾道尚未完全消去的指痕,她覺得有點于心不忍,于是低聲問︰「你……還痛嗎?」

他撫著臉頰,不但沒有說痛,還一臉很珍惜、很幸福的樣子。

秦可卿本來一臉歉然,但見他這種表情,不禁輕笑。「你這樣子,倒好像被我打了,心中還很快慰似的。」

雖然蒙著面紗,但是她笑起來那深邃的眼里就好像有水波在盈盈蕩漾,非常非常的迷人。朱懷文凝視著她,誘哄地道︰「我從小到大,可從來沒有人敢踫我一根寒毛,今天讓你打了也就打了,以後可不許再這樣了,知道嗎?」

以後?當然不會有以後了,過了今晚,是咫尺天涯;要等她回現代了,那就真的是人各一方,永難再見了。

想到此,她心中突然一沉。想到以後都不能再見,心中居然酸酸的,她略一凝神,揮去這種類似牽掛的感覺,目光也回復到柔和卻缺乏真實感情的樣子,舉步往金陵茶樓的方向而去。

「其實你笑起來很好看,你應該多笑,我說的是真心的笑,而不是刻意擺在臉上的笑。我說你表里不一,指的不是你做作或虛假,而是你在擺樣子,你明明看起來不是那麼溫柔親切,卻擺出一副溫柔親切的樣子。」

「喔?那你認為我是什麼樣的呢?」

「你外表平和溫柔,像是隨時散發著熱情,其實內心陰郁、敏感而多刺;我好奇的是你眉宇間那抹淡淡的憂郁,仿佛隱藏了極大的心事。」

朱懷文的話,一句一句地敲在她心坎,她沒有被揭穿的憤怒,反而黯然神傷。

「我說出來你也不會懂的。」沒有人會懂的,一個現代人卡在一個古代人的身體里,說出來誰懂?

「為什麼?」他像受了侮辱般突然大嚷︰「你不說我又怎麼會懂?就算我不懂,我認識的朋友那麼多,總也有一個人會懂的。你有心事卻不肯告訴我,這是為什麼?兩人在一起,應該要彼此互相信任的不是嗎?你不肯告訴我,那我們……我們要怎麼在一起一輩子呢?」

她一怔,隨即啞然失笑。

說了半天,他到現在還一廂情願地以為自己會因為那「負責」兩字就跟著他一輩子嗎?他從頭到尾發書呆子氣,她卻是從頭到尾清醒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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