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敢 第3頁

「是啊,真好。」岳千眠笑了,無意間拉扯到眼角的傷,忍不住吃痛出聲。

「眠姊姊,妳還好吧?」

「還好,有妳幫我搽藥,應該會好得很快。」

岳千眠忍痛又笑了,容容也回應天真的笑。

「眠姊姊,妳之前是在哪門哪府呢?還是,這是妳第一次到府里做事?」

「呃……這該怎麼說呢……」

岳千眠遲疑了一下,正思索著該怎麼回答時,容容徑自又接著說︰「我從九歲就被賣到大戶人家做事了,最近剛期滿就听說肖家城的肖府缺人,所以連忙托人找關系介紹過來。」

「九歲啊……妳這麼小就出來做事,一定很辛苦吧!我也是差不多在那個年紀就和娘分開了……」岳千眠心有戚戚焉。

「辛苦倒還好。」容容樂觀道︰「因為我娘曾經叮嚀過我,在別人手下做事有句話千萬不能忘記,這樣才能混個好日子過。」

容容雙眼閃亮亮,等待接下來的追問。

岳千眠當然也很配合地問了。「什麼話這麼重要?」

「就是——『多听少言,多做少嫌,能屈能伸,才有作為』。」容容驕傲說出娘親家訓。

點點頭,岳千眠說道︰「不過,我想再補個兩句。」

「什麼?」

「一有空閑,記得補眠。」

「對對,忙里偷閑也很重要,尤其能偷懶打盹是最幸福的。」容容如獲知音。

「再奉送一句——『如有困難,找我阿眠』。」

容容也天真道︰「那我也加一句——『來找容妹,也能解決』。」

兩人相視笑開。

「不過,真要做到好難哦,光是『多听少言』就不可能了,我每次都控制不了我的嘴,老是想說話。」容容道。

「我以前也是。」

「真的?」

「嗯,我娘到斷氣前,都還叫我『閉嘴』呢。」

「怎麼可能?」

「是真的,因為我一直打斷她說遺言。」岳千眠語氣雖輕松,卻掩不住眼底的淡淡憂傷。那遙遠的一夜,仿佛還是昨日。

「哇,不會吧!」果然是很會說話,她輸了!容容自嘆不如。

「到現在我都還在懊惱,有時候甚至好想咬掉自己這多事的舌頭。」一直以來,她很少和別人談起自己的事,可不知為何,眼前這白白圓圓的女孩讓她很具親切感,不知不覺便多說了一些。

「不行啦,那不就變成『咬舌自盡了』,眠姊姊妳千萬別做這種傻事。」容容好天真地說道。

岳千眠撫著臉,忍痛又笑了出來。「放心,我不會那麼傻,我怕痛!」

容容也笑,她拉住千眠的手,堅持兩人相見恨晚。

「眠姊姊,我覺得我們好投緣,好高興能認識妳哦。」

「我也是。」

「以後我們在肖府一定要相互扶持哦。」

「那當然。」

「我覺得上輩子妳一定是我親姊姊耶!」

「呃……」這個嘛……

「妳講話都會一直讓我笑,妳很喜歡逗人發笑對不對?」

「呃……」並沒有。

「妳真的好有趣哦!」

隨著驢車搖晃,容容好熱情地抱住岳千眠,終于,其他人受不了,再也听不下去了。

「拜托,妳們兩個肉麻當有趣的人,閉嘴!」

「……」

走進肖家城,要想不听到關于肖府的消息都很難。

大大小小、紛紛雜雜的消息,日日夜夜、里里外外流傳著。只要身上帶有消息,無論男女老幼、遠近親疏,肯定到哪兒都能很快與人熟絡起來。

肖家城里,只有一戶肖姓人家。

可城內外方圓百里內,老老少少卻全都視肖家為當然的衣食父母,講白一些,就是靠肖家賞口飯吃唄!上自官辦買賣,下至酒店茶樓,各行各業,只要喊得出名堂的,全是肖家產業,走進城里隨便抓個人問問,沒有人不是在為肖府做事的。

三代以前,這里還只是一處名喚「田圳莊」的落後小農村。肖家祖爺原是貧困佃農,因緣際會搭上官府的專賣事業而發跡,短短數十年間,林礦農鹽、南北雜貨,無一不涉。隨著商販往來熱絡,人口匯聚,小農村便逐年發展成以肖家產業為生存命脈的富裕大城,久而久之,人人皆知「肖家城」,竟已不識「田圳莊」。

肖家的富,人人羨之。

肖家的貴,人人敬之。

肖家的權,人人畏之。

至于肖家的男子嘛……

當然是人人求之嘍!

有錢的官宦商賈世家,沒錢的窮苦人家,無不想盡辦法將自己的兒女往肖府里送。求生意、求親事、求富貴,千求萬求,只求能與肖家主子爺攀上一丁點關系,那便是天賜的好福分了。

「那麼,請問肖家主子爺今年多大歲數了?」

大太陽下,搓搓搓、揉揉揉、洗洗洗,手很忙,耳朵更忙——

忙著打探消息!

「大概二十五、六吧!」

「真的?!」岳千眠突然激動喊出,手上的衣服差點飛出去。

「妳干什麼?嚇死人了。」正在晾曬衣服的春香被嚇到,搗著胸口瞪視著岳千眠。她比千眠小兩歲,已進肖府工作三年,和千眠同在洗衣房工作。

「抱……抱歉。」

按捺住內心隱隱的激動,千眠提了一桶洗好的衣服交給春香,又蹲回去繼續搓搓洗洗。烈日當頭,她白肌女敕膚上沁著一層薄汗,雙頰也因日曬而抹上淡淡暈紅。

在肖府的眾多女眷中,岳千眠的相貌並不特別出眾,和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可說是完全沾不上邊,但她卻擁有天生麗質、吹彈可破的好肌膚,粉潤的臉蛋仿佛有股吸引力,能禁錮眾人目光。即使是以受了傷、瘀腫未消的右臉示人,一樣有本事讓人忍不住多瞧一眼——

春香瞄著阿眠的右腫臉,不禁搖頭。真是,好端端的一張臉蛋,硬是給摧殘一半,看起來真慘哪。

「我想,妳八成也是沖著淨官少爺來的吧?」春香說道。

「啊,什麼?」

「別裝傻了,每個進肖府做事的丫鬟,誰不是心里抱著一點希望。」

「什麼希望?」真听不懂在說些什麼。

倒掉洗衣水,換上干淨的清水,千眠拉起裙襬,卷高襯褲,赤腳下水——踩踩踩,水好涼,好舒服,再多踩踩。

「當然是希望淨官少爺能……啊——啊——」冷不防瞟向千眠,春香突然瞠目尖叫。「妳妳妳……妳在干什麼」

「啥?」千眠受驚嚇,怔住。

「那是少爺的衣服耶!」

春香箭步沖上前,一把推開千眠,力道之猛,讓她直接跌出盆外,摔進旁邊另一個水盆,濕得滿頭滿臉。春香從水盆里撈起那件質料繡工細致卻慘遭「踐踏」的衣裳,大驚小敝道︰「搞什麼鬼啊,妳竟然用腳去踩少爺的衣服!」

千眠從水盆里爬起,緩緩撥去覆在額前的濕發,冷靜解釋。

「我想這樣比較洗得干淨。」

「少窮酸了,這又不是我們穿的粗布粗衣,怎麼可以用腳去踩呢?這是少爺的衣服,是要另外處理的!」春香大聲嚷嚷,已顧不得自己年紀較小,反以「前輩」的口吻命令道︰「算了算了,妳去晾衣服,少爺的衣服我親自洗。」

千眠眨眨濕睫,不想再爭辯什麼,隨即轉身去晾衣服。

春香卷起衣袖,重新換水,打算重新清洗少爺的衣服時,一位身形佝僂、腳步移動卻十分迅速的老婆婆忽然走進洗衣場。

「丫頭們!」老婆婆擊掌兩聲,威嚴犀利的目光橫掃全場,確定每個人都準備「听話」了,才中氣十足說道︰「半個時辰後,淨心園集合,每個人都要到。」

大驚喜,春香眼楮閃閃發亮,興奮追問︰「梅婆,是要幫少爺選婢嗎?我听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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