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岸請君回頭望 第34頁

刀五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皇上心才黑……呃,心機重呢!

必御史當年和三皇子沒少給皇上下絆子,只是仗著三朝老臣的老資格,手段又太過高明,教皇上捉不到實質的鐵證櫓了他的官職,雖然目前在御史台也已處于被架空的狀態,但皇上忍了這幾年,也沒理由再忍下去了。

既然有人想自己作死,還要皇上大發善心地擋著攔著不成?

「是,屬下領命。」

刀五退下去布置了,衛春秋則是一一稟報京城九門內各處部署。

「嗯,朕知道了。」他黑眸掠過一絲幽微光芒,「記住,皇宮內外九門都給朕守得嚴絲合縫,只要朕不允,便是只鳥兒也不得飛出去。」

「微臣遵旨!」

接下來大半個月,皇帝不曾再出現在披香殿過。

楊海盡避嘴上不說,還是忍不住私底下去打听過了,幸虧皇帝雖然沒來,卻也沒有去其他嬪妃宮里,就連樂正貴妃也依然乖乖閉門抄經。

但是小鮑主倒是幾乎天天都在皇帝下朝後,被抱到皇帝跟前父女說笑了一盞茶辰光,直到皇帝要處理奏折了,才被好生地帶回長樂宮。

楊海心里復雜得很,一方面知道無論如何,小鮑主總是皇上的嫡親血脈,又是膝下唯一所出,自然是珍若寶貝,可再一想到小鮑主背後連著的是貴妃……楊海怎麼都喜歡不起來。

「干爹,要不,還是請婕妤娘娘主動送個點心到天祿閣吧?您老也知道咱們皇上最是傲驕……呃,不,皇上終歸是一國之君,這也面子拉不下啊……」

胡公公偷偷來勸。

楊海冷哼了一聲,絲毫不給好臉色。「我們家娘娘哪里敢?不說這皇宮,就說這天下最大的便是皇上,皇上不紆尊降貴到披香殿,我家娘娘不過是區區婕妤,如何敢打擾皇上?」

胡公公哎喲了,滿臉苦成包子折。「瞧干爹您這話說的——」

「別!」楊海眼皮連掀也不掀一下,不冷不熱地道︰「咱家已經是過氣的老人兒了,可不敢當殿前第一紅人胡公公這聲干爹。」

「干爹,怎麼您也跟小子置起氣來了呢?」胡公公忙陪笑道︰「您老最是清楚,咱們皇上對娘娘的一片心啊……」

「你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沒的話咱家要關門了。」楊海威脅著就要一門板甩上。

胡公公死活拉住他。「等等等等……那個,皇上病了。」

「苦肉計是吧?」

「您怎麼……」胡公公一時心虛地岔了氣,又忙正色道︰「咳咳咳,您怎能這樣說呢?皇上龍體何等貴重,那是小的能拿來胡謅的嗎?」

楊海眨了眨眼,也「滿面愁苦」起來。「啊,那既然皇上龍體欠安,就得快快稟報貴妃娘娘還有後宮諸位娘娘,趕緊的去照顧皇上呀!」

「……」

「好了好了,咱家也把法子教給你了,」楊海催著。「走走走,還杵在這兒做甚?」

胡公公傻眼了,迅速回過神來還待說,厚厚的門板已經「砰」地關上了。

楊海回到內殿,看著正低著頭在縫衣裳的安魚,不禁暗暗一嘆。

「娘娘,您歇會兒,喝杯茶吧。」

她抬頭,神情恬淡,淺淺一笑。「我還不累,剛剛是誰來了?」

楊海猶豫了一下。

「嗯?」她溫柔的目光微帶詢問。

「是小胡子。」

她笑容悄悄地消失了,眉眼卻依然平靜。「喔。」

「娘娘,」楊海吞吞吐吐地道︰「听說皇上病了。」

「請太醫看過了嗎?」她低下頭,素手再度細細穿針引線縫起一件雪白中衣。

「老奴沒問。」

她只點點頭,表示明白了,而後仔細地縫完另一只袖子後,抖開了那件中衣比畫。

楊海看見上頭精巧細致的雙雁盤扣,不由心一酸。

大雁忠貞,盤扣牽掛,生成一對相依靠……

「娘娘,要不,您去看看皇上吧?」楊海沖口而出。

安魚手一僵,而後緩慢地把中衣慢慢折好,放進一旁的繡籃里。

「楊公公,我們不是已經說好了的嗎?」她凝視著憂心忡忡的老人,溫言道。

楊海在她的眼神下漸漸心軟了,可還是禁不住悵然而心疼地道︰「娘娘,可您一直在為難的,是您自己啊!」

她搖了搖頭,看著秀氣的小手,這是一雙年僅十五的小泵娘的手,可她內里的靈魂已經蒼老得近乎腐朽。

已不再年輕,不再有飛蛾撲火那般狂烈燃燒的激情,去拼盡一切地博得一個可能的回眸與懷抱了。

……就,這樣吧!

楊海眼眶發熱,也只能靜靜地陪在她身邊,看著她從一箱箱的上好布料中,找出一匹匹青緞、紫綢、月白錦……一一細心裁出來。

第9章(2)

皇宮的另一端,天祿閣內,嚴延對著滿閣的詩書經典籍,只覺越看越煩躁,胸口卻一片空空蕩蕩,惶然冷得厲害,手中那卷書猛地往案上一甩,倏然站了起來。

「來人,胡溪回來了沒有?」

——怎麼辦個事也辦不來?

嚴延眼里滿是忐忑、祈盼與渴望,還有大大的不安與心慌。

每晚,他只能偷偷伏在披香殿的屋檐上,偷偷揭開一小片琉璃瓦,偷偷窺探下首的安角身影。

可是盡避那一小片琉璃瓦底下偶爾能瞄見她,但更多時間只能對著空蕩蕩的地兒干瞪眼。

他更想掀開的是她寢榻上方的琉璃瓦,這樣就能整夜凝視她的睡容……

可那紫檀鏤雕鸞鳳紋月洞寢榻上方的床頂承塵卻礙事又礙眼地遮擋住了底下靜靜睡著的小人兒——

他總不能偷偷叫人拆了她的床頂吧?這也太明顯了!

嚴延知道這大半個月自己淨干一些蠢事,最蠢的還當屬半個月前對她莫名其妙發的那一場脾氣——

他怎麼就昏了頭,被醋海淹沒,什麼亂七八糟的話都嚷嚷出來?

可等他回神過來,事情好像已經無法挽回了……

他強忍住一聲懊惱悔恨的申吟,捧著突突抽痛的腦袋,有一剎那想把頭往門上砸的沖動——

混蛋,叫你再犯渾!

「回皇上的話,胡公公……回來了回來了。」另一名戰戰兢兢侍立的太監在看到胡公公氣喘吁吁地跑來後,頓時大大松了口氣,連忙稟道。

嚴延眼楮一亮!

而遠遠跑來的胡公公卻在看見天祿閣里那個直勾勾盯著自己的帝王時,膝蓋一軟,腿肚子都顏抖了起來。

幸而在此時,吳貴嬪從另一條花徑而來,身後宮女簇擁,她打扮得嬌艷欲滴,如雲鬢發上堆棧了朵托紫芍藥,手里還挽了只漆紅雕花提盒,風姿款擺,搖曳生風。

胡公公樂了,放慢腳步,等著吳貴嬪先行踏上玉階,在天祿閣被攔住了。

「臣妾求見皇上。」吳貴嬪嫵媚地微微蹲身,對天祿閣門大開,那昂然佇立的俊美男人痴痴地含俏一笑。「臣妾听說皇上龍體不適,便親手炖了一盅燕窩來,給皇上您——」

「滾!」嚴延跨前一步,自天祿閣陰影中出現,眼神冰冷凜冽得恍如萬載寒冰。

吳貴嬪打了個哆嗦,驚懼地後退了兩步。「臣、臣妾……」

「吳貴嬪,朕早在半年前就警告過你,你父收受賄賂,還有你無故杖殺宮女之罪,朕雖暫時扣下了,只要你安安分分在後宮里不生事,不惹朕心煩,朕就可以容你一時,」他冷冷地開口,「可你偏要挑戰朕的耐心。」

「皇上……皇上,臣妾不是有心的,臣妾再不敢了,請皇上恕罪啊!」吳貴嬪嚇壞了,立時跪下,手邊的漆紅雕花提盒早傾倒了一地,湯汁淋灕四溢。

「朕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是降為采女,遷至永巷長居,終生不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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