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頭的床帳被褥都是七爺吩咐置換的。]
她想起老僕方才說的話。
[這些都是專為她而置換的嗎?]
她愕訝地輕撫著柔滑簇新、輕盈如霧的被褥。盡避幼年時家境還不算差,但是她也不曾蓋過這樣質地上等的緞被,她多希望娘也可以在這張床上好好地睡上一覺。
一想起娘,她又忍不住一陣心酸,眼眶泛紅。雖然母女倆同在一座王府里,可是隔著重重院落,不知何時才有機會見上一面?
[不能再想了,再想又要難受了。現在想那些都沒有用,得趕緊把自己梳洗干淨才行。]
她飛快拭去淚水,硬打起疲憊的精神,捧起空臉盆開門走到茶房去。
茶房內有一個磚砌的大爐灶,她看見爐上燒著一大鍋熱水,爐口內有幾只燒紅的木炭在給鍋里的水續熱,牆邊有一大排的小炭爐,每個爐上都有一只砂鍋,鍋內炖著各種湯藥,整個茶房里全是藥香。
這麼多藥,是老僕自己要吃的嗎?
夜露沒有想太多,掀起大爐灶上的鍋蓋,舀滿了一盆子熱水,捧著回屋。
換下一身又舊又髒的衣服後,夜露仔仔細細地把身子擦拭干淨,隨意穿上紅綾抹胸、月白色的綢褲,然後小心翼翼地坐在椅子上,用干淨的布沾水清洗著膝蓋傷口上已經干掉的血跡。
突然,一股力量推開了房門,門扉發出「砰」地一聲大響,夜露駭異地跳起來,驚慌地抓起小襖遮掩上身,在看清楚來人時愕然愣住。
是永碩!
「妳來了。」永碩斜倚著門扉,眼神慵懶地看著她。
夜露深深地點頭,紅著臉急忙穿好小襖,雙手飛快地扣好衣襟。
就在她忙著穿上身的小襖,忘了扯下拉高至膝上的綢褲時,永碩已經清清楚楚看見了她膝蓋上紫黑色的瘀血和細長的傷口。
「盈月對妳出手可真狠。」永碩慢慢踱到床沿坐下來,蹙眉凝視著她。
夜露微愕,這才察覺到他正注視著她的膝蓋,連忙把綢褲從膝上拉下來。
「妳過來。」他微瞇雙眸,朝她勾了勾手指。
夜露順從地走過去,一靠近他,她就聞到了淡淡的酒味。
他喝酒了?難怪神情看起來不太一樣,眼神也比平時看起來更慵懶挑逗,就連他的嗓音也變得異常沙啞呢噥。
永碩專注地望著她,她緊張得垂下眼眸,怯怯地不敢回望。
忽然,他伸手抓住她的雙手,攤開來仔細看著她的掌心。
夜露嚇了一大跳,怕惹他生氣,又不敢隨便把手抽回來,只好一動也不動,由著他檢視審查,不過她心中有些困惑,為什麼永碩的手如此冰涼?
「盈月少說也打了妳二十下吧?還好沒把妳的手打爛了。」
從夜露仍然有些瘀腫的掌心看起來,他就可以猜出她受過怎麼樣的處罰。
[只是看著她的手,就知道她被盈月打了多少下?永碩也太厲害了吧?]
夜露在心里驚嘆著。
「妳有沒有怨我?」他目光深邃地凝視著她。
夜露呆了呆。在被盈月痛打時,她確實曾在心底怨過他,但是,當她走進這座院落,走進這間特意為她布置的房間,還有,望著他那雙憐惜她的眼楮時,她便不再有怨了。
她甜甜一笑,搖了搖頭。
永碩喜歡她的笑。她的笑容很簡單,只是單純地表達著她的意思──「是」、「對」、「謝謝」,沒有讓人捉模不透的意圖和算計。她的笑容讓他感到舒服,像暖暖的冬陽照在他寒冷的心上。
「在這座王府里,有很多人面善心惡。那些外表看起來愈漂亮、愈道貌岸然的人,其實愈是有著一肚子壞水。」他輕輕撫著她的掌心,無奈又無力地笑說。
夜露怔然不解,為什麼他眼中會有那麼復雜的情緒?一肚子壞水?指的是盈月嗎?可是他不是跟盈月親熱地摟抱擁吻嗎?
「到我房里去。」永碩忽然站起身,牽著她的手走出去。
夜露呆呆地被他拖著走,總覺得今夜的永碩有些說不上來的奇怪,會是因為他喝了酒的緣故嗎?
一走進永碩的寢屋,夜露立刻感覺到屋里頭暖融融的,而且有種特別香甜的氣味,讓人覺得舒適溫馨。
走過外間屬于僕婢們當值的小屋,再往內走才是永碩睡覺的地方。
「坐著。」永碩把她帶到暖炕上坐下。
夜露渾身僵直地坐在鋪著厚厚氈毯的炕上,看著永碩從櫥櫃里取出一只青花瓷小瓶,然後走過來抓起她的手,從瓶子里倒出金黃色的凝露,在她的雙掌上輕輕推揉。
「我小時受了杖打之後,都是用這個藥消腫散瘀的。」他凝視著她因推揉而痛皺的小臉。
[他也受過杖打?]
夜露十分吃驚。
永碩蹲,拉高她的綢褲,想替她的膝蓋上藥,夜露又羞又急地推開他的手,拚命搖頭。
「妳是害臊嗎?」永碩輕笑。「看了妳的腿有什麼要緊的?妳日後還得天天服侍我更衣沐浴,要這樣害臊哪里害臊得完?妳最好趁早習慣。」
夜露紅著臉搖搖頭,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左手掌心比了一個「跪下」的手勢,然後朝他搖了搖雙手,接著又指了指自己。
「妳的意思是說,我是主子,妳是奴才,所以不能替妳上藥,妳想要自己來嗎?」永碩猜著她手勢的意思。
夜露連忙點頭,尷尬地笑笑。
永碩大笑了幾聲。
「夜露,妳太不了解我了,我是從來不把奴才當奴才的人,奴才們可也沒有幾個是真心把我當主子看的。我想幫妳上藥就幫妳上藥,用不著那麼多廢話。」
他不理會她的推拒,直接將她的褲管拉到膝上。
夜露脹紅了臉,驚羞得閉上眼楮不敢看他。
「不許動,剛開始會有點疼,忍耐一下。」
他輕輕扳開她緊攏的雙膝,在她受傷瘀血的肌膚上涂抹藥膏凝露,當視線微微低下,就看見她雪白無瑕、弧度優美的小腿。
永碩沒想到外表看起來尚未完全發育成熟的夜露,竟會有一雙如此潔白細膩的腿。
目光調回她的臉上,只見她雙頰暈紅,兩眼緊閉,眉心輕蹙,一臉活受罪的表情,可是這樣的表情卻讓他覺得愈看愈可愛,他不由自主地傾身,緩緩貼近她的臉龐。
夜露感覺到一股男性的氣息輕拂在她的頰畔,她疑惑地睜開眼,尚未看清眼前的景象時,雙唇就被柔軟溫熱的觸感吞噬。
她驚抽一口氣,這是……
他在……吻她嗎?她驚訝地微微張開嘴,熾熱的舌尖立刻攻入她濕滑的唇內,深沈地吮噬著。
夜露太過驚訝,鼻端嗅到他唇齒淡淡的酒味,她腦袋一片空白,心劇烈狂跳,青澀無知得完全不會反應。
半晌,她下意識地抗拒起侵犯她的唇舌,慌張失措地用力閉上嘴。
永碩痛呼一聲,退開來掩住口,皺眉瞪著她。
「妳咬我?」他嘗到了嘴里淡淡的血腥味,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被女人咬破舌頭。
看見永碩唇角的血跡,夜露嚇白了臉,她不知道自己會不自覺地咬破永碩的舌碩,驚慌得就要跪下來賠罪。
「妳膝蓋才上了藥,別跪了。」
永碩推她坐好,忍不住自嘲地一笑,沒想到偷香卻被反螫一口。
夜露怕得要命,不知道永碩生氣起來會怎麼樣責罵她。
她實在不懂,永碩為什麼突然要吻她?他難道真像傳言說的,只要是女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就算是她也逃不過他的魔掌嗎?
「剛剛不是有意嚇住妳。」他輕輕拉下她膝上的褲管,淡笑說道。「不過下次不準再咬人。」
[還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