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伶寵翻天 第4頁

前院里雜草叢生,枯草間蔓生著新長的野草,屋內四處結滿蛛網,經過一間廂房,里面的桌椅、床板上都鋪著厚厚一層灰。

來到後院,他看見雜草叢中有塊石板地,旁邊有一口井,井旁還有一張矮石幾。他瞧這塊地方很適合他雕刻用,所以對這間荒廢已久的宅子頗感到滿意。

「孫公子,木頭給您送來了!」

孫玄羲听見前院有說話聲,來到前院,只看見古檜木和樟木靜靜躺在雜草中,送木頭來的人早已經走了。

他走出大門探頭望了望,看見他的路人臉上都露出驚駭的表情,仿佛見了鬼般紛紛走避。

有這麼可怕嗎?他困惑地進屋,關上大門,把兩塊木頭搬進了後院。

似有若無的微風吹過來,帶來颼颼涼意。

他拍掉手上的灰塵,雙手合十。

「姑娘,打擾了。」

圍牆後隱隱傳來悠揚的絲竹樂音,孫玄羲不由自主地側首望去,看見淡黃色的薄紗長袖游龍般地飛出牆頭,隨著樂聲曼妙翻飛著。

他驀然想起,這道牆後面就是「亂茶坊」。一雙濃眉不禁微微蹙起,萬一在他最需要靜心雕刻時,這吵雜的樂音會不會讓他難以靜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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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累了,今天不練了。」

蘇合香一身香汗淋灕,躺在紅木雕花的美人榻上拿衣袖揚風。

「細細姊,妳要不要先把汗濕的衣裳換下來,免得受涼了。」巧珍忙著給她端熱茶、遞手絹。

「巧珍,這年冬天我只病餅一回,夠厲害的是不是?」蘇合香捧著熱茶喝,一臉得意地說。

「這也值得高興?」巧珍白了她一眼。「妳那回病了半個月,高燒不退,差點沒把蘭姨嚇死。」

「往年冬天我總要病上個三、四回,今年只病了一回,可見得我的身子骨是愈來愈硬朗了。」她衷心期盼夏天快點兒來,蘭姨說不定肯恩準她出游去。

「希望是這樣就好了。」巧珍取來衣衫給她換上。「妳那水做的身子呀,一病起來就整得茶坊里人仰馬翻,還是當心點兒好。我知道妳想出門玩想瘋了,但總要把身子養好了才能出游啊!」

「我知道。」她低頭系著衣帶,忽然間握住巧珍的手,眨了眨睜圓的雙眸,凝神傾听。「巧珍,妳听見沒有?」

「听見什麼?」巧珍疑惑地張望四周。

「牆那邊有聲音。」她壓低聲音說。

「什麼?」巧珍嚇得跳到她身後。「是真的嗎?妳別嚇我!」

「是真的,這兩天我一直听到牆那邊有聲音。」蘇合香倒不怎麼害怕,只是很好奇她听見的聲音是什麼東西發出來的?

「不會吧——」巧珍臉色發白。「細細姊,妳想會是……她嗎?」

「不知道,說不定只是老鼠呢。」她不想嚇壞巧珍。

嚓嚓嚓!牆後頭清清楚楚傳來了聲音。

「哇!細細姊,真的有聲音!」巧珍嚇得花容失色,躲到了蘇合香身後。

蘇合香定了定神,那聲音听起來很像在磨著什麼東西似的。

「妳去搬梯子過來,我一定要瞧瞧清楚到底是什麼東西在作怪。」

「細細姊,妳可千萬不要啊!萬一嚇出病來可怎麼好?」巧珍幾乎快哭了。

「我身子沒那麼嬌弱。」她不耐地揮揮手。

「細細姊,妳在說笑嗎?茶坊里就屬妳的身子最嬌弱了!」巧珍實在懷疑她對自己身體的認知程度。

「哎呀,人嚇人會嚇死人的,總要弄清楚那是什麼聲音以後,才下會自己被自己嚇死呀!快去快去!」她揮手催促。

「那也別是妳自己親自看呀!要不我去找四五六他們來看,多點人壯膽也好。」茶坊里有九名樂工,名字分別從一排到九,巧珍想到了體格最壯的小四、小五和小六。

「不行,太多人來會把那聲音給嚇跑了。妳誰都不許找來,悄悄把梯子搬來給我就行,快去!」她堅持要自己一探究竟,何況若真是「她」的鬼魂出現也沒什麼好怕的。

巧珍哭喪著臉餃命而去,半晌,費力地搬來了一具木梯。

蘇合香悄悄把木梯豎靠在牆上,讓巧珍在底下扶著,自己躡手躡腳地爬上木梯。她刻意把一腳放在上一階,另一腳放在下一階,心想萬一看見什麼不該看的可以逃得快一黜。

「細細姊,妳小心點兒!」巧珍在底下緊張兮兮地輕喊。

她深深吸口氣後,從牆頭悄悄地探出頭,屏息地朝底下快速地瞄一眼——

兩塊好大的木頭率先映入她眼中。什麼時候多了這兩塊木頭?她的視線疑惑地越過木頭,落在發出掬水聲的井旁。

咦?是個人?心中才閃過這個疑惑,她不禁也覺得好笑起來。是個人不好嗎?莫非自己還真想見鬼呀?不過,她倒真希望是「她」的鬼魂出來和自己說說話。

蘇合香偷偷觀察著那個人的舉動,發現他坐在井邊磨著幾把形狀奇怪的刀子和斧頭,她的心髒猛地一緊,背脊流過一道寒意。

那人在磨刀子,他該不是什麼盜賊之類的吧?

「細細姊,看見了什麼?」巧珍在底下不安地問。

「噓,別吵!」她要看清楚這個人還有什麼可疑的地方,要是真準備干壞事的,一定告訴蘭姨報宮去。

那人穿著簡單的灰袍,沒束發,看起來年齡很輕,五官也很端正好看。他在擦拭那些怪刀時的神情平和沈靜,沒有半點邪惡之氣,看起來實在不像個會干壞事的人。

「喂,你是什麼人?」她忍不住出聲問。倘若這年輕人誤入歧途,她可得好好勸他回頭是岸。

孫玄羲听喚,慢條靳理地仰望攀在高牆上的絕子。他很早就听見她們在牆那邊竊竊低語的聲音了,所以听見蘇合香的叫喚聲時並不驚訝,不過在看見蘇合香姣美的面容、水漾的明眸後,他仍是失神了一瞬。

「你在那兒干什麼?」見他沒回話,蘇合香清了清喉嚨又問。

「細細姊,妳到底在跟人還是跟鬼說話?」扶著木梯的巧珍圓睜了眼。

「一個男人啦!」蘇合香低頭拋下一句。

「天哪,一個男人!」巧珍的表情好似比听見鬼還驚恐。「細細姊,妳忘了蘭姨給妳訂下『三不讓』的規矩嗎?男人不讓踫、不讓近、不讓言,妳怎麼能讓男人跟妳說話!」

「不是我讓男人跟我說話,而是我自己找他說話,別嗦了!」蘇合香微惱地斜睨她一眼。

孫玄羲抬眸看著蘇合香,猜想著她應該是隔壁「亂茶坊」里的舞伶吧。竟然還有什麼「三不讓」的規矩,真是好笑。

「喂,我問你話呀,你怎麼不答?」蘇合香盯住他,問得有點不耐煩了。

「妳問話的態度太無禮,我可以不答。」孫玄羲繼續擦拭他的扁鑿、雕刀和斧頭。

蘇合香訝然瞠大雙眼。多少男人引頸企盼著能有和她說說話的機會,而這一身灰布袍的男人居然對她的垂詢不賞臉,也沒半點為她意亂情迷的模樣。在茶坊里跳了六年的舞,蘇合香還是頭一遭遇到對她態度如此不客氣的男人。

「好吧,我問話的態度也許不好,我向你道歉,那我重新再問一次。請問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里?」她對這男人實在太好奇了,心想低個頭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她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不可,因為那間屋子對她有非凡的意義,她絕不容許有人在里頭胡作非為。

「我是洛陽雕刻師,暫住在這里,雕完一尊佛像便走。」孫玄羲淡淡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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