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麗溫柔的拍拍他的手。「不,我們不仇視台客,只是不欺負傻子對不起自己,你總要給我們找些娛樂。」
一說完,她的厚底鞋從他穿著人字拖的腳背上踩過去。
第1章(2)
「小夏,你最近的運勢不佳,要不要我幫你算算吉凶。」撫著光滑晶亮的水晶球,吉卜賽流露出愛戀神情。
她熱愛她的水晶球,視為第一生命。
「免了,免了,再算也逃不過惡運,農歷七月是我命中注定的災難日,我已經盡量少接工作,準備把這個月當暑假來過,羨慕吧!」窩在冷氣房當懶蟲有何不好。
被阿金嬸上身之後,夏春秋用洗特制糯米水、曬日光和到廟里過香的方式,用了三天的時間才把畏寒的身體狀況調整回來,一來是真的外面太熱,二來是以此為理由給自己放假,整個事務所都知道農歷七月對她大為不利,減少外出是理所當然。
農歷七月是她一年當中最不順的日子,一出門就能見到四處游蕩的游魂,白天還好,鬼怕日光,往往躲在暗處不四處走動,可是一到夜里就越晚越熱鬧,十個影子有一半不是人。
「還是算一下,趨吉避凶,我不會看面相也看得出你印堂發黑……」就像她大姨媽來的那幾日,渾身沒勁。
「是失眠,我只要一閉眼睡覺,外頭就傳來嬰兒的啼哭聲,吵得我半夜起來求小祖宗別哭了。」全事務所只有她听得見,那不是人類的聲音,是被凌虐致死的孩子。
靈異事務所設有結界,海麗不知打哪找來的法師,鈴鈴幾聲,打了幾個法印,屋里屋外做了一番擺弄,以柳枝灑淨水,七星步一踏,鎮宅安魂,萬鬼莫入。
原則上,夏春秋幾乎是以此為家,在這里她可以高枕無憂,睡得安穩,不受侵擾,除了該死的農歷七月。
至于她另一個窩則借給她堂妹兼學妹夏瑜住,她想回去時也有房間睡,是多了個免費的清潔工,每月只酌收五千元房租意思意思,自家人不計較,不然以那地段的房子,兩萬元都不見得租得到十坪的房間,何況她那是快七十坪的飯店式管理公寓,初買時一坪四十萬,現在漲到五十五萬一坪。
「小夏,你辛苦了。」能通靈也不是輕省的事,好在她的水晶球不會說話,只會顯示她想知道的事。
吉卜賽的水晶球是她有一回跟著家人到尼泊爾朝聖,一個在路邊賣手鏈、銀飾品的吉卜賽老婦人給她的,老婦人說那水晶球跟她有緣,望她珍惜,慎用,勿做害人之事。
說也奇怪,水晶球一到吉卜賽手中就像活了過來似的,她看見圓滾滾的球體內有個自己在對她笑,但她當時的表情是抿著唇,有些苦大仇深的模樣,不知要拿水晶球怎麼辦。
後來她拿給別人看,別人看不到她所看的,唯有她將雙手往水晶球上一放,心里所思所問便會隱隱浮現。
從一開始的不知所措到漸漸迷上水晶球的魔力,她和水晶球融為一體,成為既神秘又魔魅的水晶球算命師,因網路的無遠弗屆,她在國際間也小有名氣,想算命得先預約,一個月只接見十個人,價錢昂貴。
「是挺辛苦的,不過熬過這個月我就海闊天空了。」夏春秋撫著胸前的琥珀墜飾,隱隱可見里面有水,水里封住一只體型碩大的蜂王,尾端蜂針突出,似要攻擊近身之人。
斷了的東西效力大大減弱,夏春秋的瑪瑙佛珠斷了以後,原本打算重修的她決定不修了,讓它自然淘汰,她換上新的護身寶器,琥珀有避邪之用,內藏凶猛的蜂王,其煞氣足以逼退惡鬼。
早年喇嘛加持過的,她一直舍不得拿出來戴,怕戴久了會失去靈氣,這世間太污穢了。
「我看未必,水晶球所顯示的與你所想的事與願違,你真要留心了。」一踫到水晶球,吉卜賽就忍不住不去算。
「嚇!你別嚇我。」她的小心髒很脆弱,還打算用上七十年,不想太早掛掉。
她眼神迷離,口出吟唱之音。「有……一團黑霧朝你席卷而去,我看見了,很黑,很暗,帶著陰寒之氣……
那是什麼?從濃黑中竄出更深濃的黑暗……啊!那是……」
突地,吉卜賽大叫一聲,雙手一張擋在眼前,似要擋住水晶球內迸發而出的冷冽眸光。
「吉卜賽,你到底看到什麼?」別嚇她,一到農歷七月,她的膽子也跟著變小了。
她喘息了大半天,很是驚恐。「一張臉。」
「一張臉?」什麼意思。
「一張男人的臉。」很陰冷。
「一張男人的臉……」夏春秋越听越迷糊了。
「我看不清楚整張臉,眼楮以下都隱藏在陰影之中,唯有目光特別凜冽……」就連她看了也心驚膽顫。
「吉卜賽,你說得我心慌慌,我決定從此刻起不再踏出事務所大門,直到這個月過完為止。」好在事務所存糧足夠,不怕餓死,短暫的失去自由好過永久的沒命。
「很難呀!小夏,命中劫想避過去非常困難,可是……很怪的是,我看不出其中有任何的凶險,這團黑霧對你並未有傷害性,反而是好事……」太古怪了,似花非花,似霧非霧,撲朔迷離。
「反正我不出門就不會有事,真有事叫燒肉便當去通靈……」海麗社長幾乎是無所不能。
正當夏春秋決心當個繭居族時,許久不曾響過的折疊式手機發出令人震撼的軍樂,鼓樂聲霍地響起。
這是用來醒腦的,此時倒是讓人嚇一跳,以為敵軍來犯,得趕緊找掩護,否則將身首異處。
「哇啊!」
「小夏,是手機,瞧你嚇得臉色發白。」讓一個怕鬼的人通靈,老天爺這玩笑開得可大了。
「七月是個魔咒呀!」夏春秋捂著胸口先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見號碼不陌生才接起。「喂!你找我干什麼,借錢免談……什麼,要我接個案子,不,不行,你知道我已經離那圈子很遠了,我做不來……夏小瑜,你做了什麼?!我要宰了你,卸了你的四肢喂王八——」
一個小時後,說不出門的夏春秋穿著一身白袍跨進醫院大門,自動門一開,迎面而來是刺骨的冷。
除了大型的災難事故現場外,哪個地方死的人比醫院多,夏春秋一進門就看到坐在輪椅上的病患,他上半身穿著醫院病服,腰以下完全透明,眼神空洞的望著前方,還有七十幾歲的老頭推著點滴架,步履蹣跚的慢慢走動,頭部低垂,緩慢地走進牆壁里。
所幸在醫院死去的人大多很安詳,偶爾才有些人流連在死前最後待過的地方,不記得自己已死。
「夏小瑜,你皮在癢呀!明知道我已改行,你還敢私自替我接案,真以為我不敢漲你房租嗎?」她發起狠來可是六親不認。
一名隻果臉的可愛實習醫師笑得很僵,跑到夏春秋面前,頭一低要接受懲罰。「堂姊,我也是沒辦法了,那個孩子才十歲,不哭不笑也不動,誰靠近他就發狂,沖著人臉拼命的抓,我們好多護理人員都被他抓傷了。」
「難道我就是銅牆鐵壁,百折不撓?」她也怕好嗎?面對病人跟面對匪徒沒兩樣,攻擊性更強。
「堂姊,你是這一行的翹楚嘛!病人家屬也是听過你的名氣才指定你擔任治療師。」還是高薪聘請耶。
「在醫院要叫我學姊。」當她堂姊很倒霉。
「是的,堂……學姊。」好拗口。
「病人和家屬的關系是?」夏春秋接過病歷表仔細翻閱,越往下看眉頭皺得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