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家計改善才有粽子吃,周氏年年包上幾百個肉粽、甜粽、五谷粽子和花生粽子,自家吃不完就送人,近交摯友人人有分,端午以粽子送禮大家吃了都歡喜。
現在離端午節還有幾天,周氏和幾個下人已先準備好包粽子的餡料和竹葉,一包好就下鍋蒸,蒸好了馬上給人送去,免得又忘東忘西,東家送了西家沒送,趙家給了,李家的又提回來。
其實也就是應景,吃上幾個就算有過節了,糯米包的粽子不好消化,從端午節前就一路吃,等過了初五便沒什麼人吃,大概只有家里窮點的人家會繼續拿來當主食。
「喊了呀!可是小姐一翻身繼續睡,一揮手讓奴婢們別吵您,奴婢只好讓您睡了。」
說得無奈的海棠跟在後頭,和木棉互看了一眼,兩人都掩嘴一笑。
沒看過這麼可愛的小姐,像個孩子似的賴床,怎麼喊都喊不醒,還嘟起小嘴嫌吵。
不過這模樣她們絕對不敢跟小姐說,因為她不會承認自己有迷糊的一面,還會道是兩人一看錯了,扣半個月月銀。
霍青梅一臉不信,認為兩個丫頭夸大其詞。「我有這樣做?是不是你們偷懶了,瞎扯出來的?」
一向作息規律的她哪有可能睡得那麼沉,一到時候就會醒來,讓她再睡也睡不著……
等等,莫非不是夢?
怔了怔的霍青梅忽地緩下腳步,微顰的眉頭滿是疑色,她回想著屋里的擺設,又想著真實無比的血腥味,她應該不會弄錯,昨晚真的有事發生。
可是她的手一滴血也沒有,干干淨淨,宛如泡過牛女乃的潔白,屋子里也沒有昨夜留下的血跡,連藥味也聞不到一絲一毫,彷佛它一直是這樣子,無絲毫改變。
不對,她的衣服是誰換的,她記得沾上血的那件藕白色繡纏枝蓮灑金上衫,當時她還想著很難洗淨。
思及此,霍青梅的臉色忽明忽暗,似惱又似怒的抿緊粉女敕香唇,後悔沒在某人臉上寫下一行小字——
齊天大聖到此一游。
「小姐,您的臉色很難看……」要不要上個妝?
海棠關心的一提,小姐此時的神情有點嚇人。
「睡太多了,緩緩就好了,沒事。」她都忘了那家伙有多會得寸進尺,她太失策了,怎麼就睡著了呢!應該先把人弄走,免得損及閨譽。
只是人走了,她心里還是有一些失落,感覺少了什麼似的,心中牽掛著他的傷勢,不知道有沒有人照顧他。
「青梅妹妹,早呀!啊!說錯了,是不早了,日頭都爬到頭頂了,你睡得可好?」天高氣爽好睡覺。
看了看眼前朝她眨眼的男人,霍青梅一怔,以為是幻覺,大白天也會作夢,還夢到他嘻皮笑臉的樣子。
「你……你怎麼在這里?」她訝然。
懊躺在床上養傷的家伙是怎麼一回事,吃了仙丹妙藥嗎?一夕傷勢痊癒,沒有傷口,生龍活虎的出來蹦。
難不成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還是見鬼了?
「我不在這里在哪里,瞧你的語氣好像見到我很意外,人是鐵、飯是鋼,我餓了,而你家的粽子太香了,我忍不住就過來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剝開粽葉,往尖角的地方大口一咬,肉汁的香味溢了出來。
聞言,她只想啐一句,豬來投胎。「我家又不是飯館,你每天來蹭飯是什麼意思,縣令老爺的俸祿養不起你嗎?」
「府上飯菜好吃,叫人吃了意猶未盡。」
還有秀色可餐的她,看著她能多吃兩碗飯,他的笑眸中如是說。
「你……」又羞又臊的霍青梅臉發紅,只想塞顆橘子堵住他的嘴,叫他少開尊口。
「你什麼你,人家來吃個飯也看不順眼,是不是真當自己是一家之主了,不把爹娘放在眼里。」一張嘴沒把門,說的全是廢話。
「娘……」誰才是外人,她老糊涂了不成?
「別喊娘,我就樂意大人天天上門吃飯,看他吃得香我就高興,比起你們幾個,他可有禮多了,還連連贊我的手藝好,不輸酒樓里的大師傅。」讓人听了都舒坦,巴不得把拿手好菜都端上桌。
虛偽。霍青梅狠瞪著謝漪竹一眼,他回以揚唇一笑。
「娘才是當家主事者,您想讓誰捧著飯桶吃飯就讓誰捧著飯桶,咱們家的米夠吃,多養一張嘴也有剩余。」霍青梅討好地說。
笑什麼笑,牙齒白拍牙膏廣告呀!再笑也否認不了他是頭豬的事實,整天吃吃吃也不怕撐死。
「霍嬸,我吃得不多,真的,你不用為我太費心,能吃飽就很滿足了,我家里人從不關心我吃了沒。」他打悲情牌,說得讓人心頭發酸。
定遠侯本就是個不求上進、好逸惡勞的老紈褲,才會養出謝漪竹這個小紈褲,他有一妻二妾,數個姨娘和若干通房丫頭,子女六名,他在女人堆里就忙得不亦樂乎了,哪有空閑管教被他養歪的兒子。
而定遠侯夫人向來偏愛小兒子,拿他當眼珠子看待,對長子她不是不聞不問,就是少了幾分耐性,一見他不學無術的樣子就冒火,又打又罵地把他嚇得不敢靠近,更加的放浪形骸,母子之情薄如紙。
雖然後來內里換了個人,也不再胡搞鬧事,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曾有的裂縫一直都在,沒法填補。
原本皇後的娘家應該封為國公,可老定遠侯認為不肖子都太不成器,因此不讓皇上賜封,等太子登基後再封賞,一來顯示他的仁德之心,二來是孝道,讓外祖家門楣增光。
其實老定遠侯是用心良苦,老一輩的想法還是認為該由長房長孫繼承家業,即使再不爭氣也是自個兒子孫,光是一個侯爵位置就讓底下人不安分了,若是再封個國公,他的長孫還能活到快二十歲?早被自相殘殺的兄弟取而代之。
「你這孩子呀!霍嬸都不忍心了,你能吃盡量吃,霍嬸不缺這口吃的。」周氏的口氣溫柔得像個慈母,百般關懷,可是一看向女兒時畫風全變了,母老虎上身。「你幾時變得小氣巴拉的,人家肯來做客是看得起我們,你還怕人吃呀!人家吃你幾口飯你心疼個什麼勁,飯是拿來吃的,不是擺著用眼楮看的……」
周氏一開罵是沒完沒了、口沫橫飛,中途還停下來喝兩次水潤喉,干勁滿滿的教導閨女一件事——
好男人難找,看準了就捉在手中,別讓他逃了。
「霍嬸,別為了我而讓你們母女斗氣,青梅妹妹是不想你累著了,看你忙進忙出的她也會舍不得。」盡說好話的謝漪竹朝霍青梅一揚眉,手里的粽子快被他吃完了。
馬後炮。
杏眸一豎,她轉移話題。「娘,爹是縣丞,女兒也會賺錢了,等明年青雲給您拿個秀才回來,咱們也算是書香門第了,您就坐著享福,不要從早到晚有操不完的心,您是官家夫人、富太太,等著別人上門來巴結您,給您磕頭請安就好。」
一听到官家夫人、富太太,周氏就被糊弄了,笑呵呵地想著大戶人家的派頭,她也是有身分的人了,不用再為五斗米折腰,管著家長里短的瑣事,多少人羨慕她的福氣。
等她樂完了之後,一回神,咦!人呢?怎麼憑空消失了,明明方才還在跟前晃,兩個活生生的人。
沒等她氣急敗壞的跳腳,一頎長,一明麗的兩道身影已出現在假山下的池塘旁,池塘不大,中間架了五尺寬士一尺長的小橋,池里養魚七、八條,還有一只烏龜爬上露出水面的石頭,懶洋洋的曬太陽。
縣里的宅子不便宜,一套三進院約要三、四千兩銀子,當初的縣城大人人傻錢多,被中人給騙了,花了五千兩買下縣衙隔壁的宅邸,他還沾沾自喜佔了便宜,有了衙役在門口站崗,他們省下護院的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