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听你這樣講,我胃就已經開始抽筋了。」
冷眼旁觀著他們談笑風生,耿凡羿雙拳無意識地緊握。
她在幾分鐘後回來,他看了眼點功能表,伸手要拿咖啡豆,她搖了下頭。「我來吧!」
胸口像被什麼揍了一拳,他陰沉著臉退開;她神色恬然自若,動作熟悉的重復煮咖啡的流程,裴季耘挑了下眉,以手勢無聲地對她鼓掌,她開心地回他一記得意的笑靨。
這一來一往看在耿凡羿眼里,無名火氣飆高,舌頭不受控制的滾出一串話來。「這是工作的地方,不是讓你打情罵俏的,要調情不會去酒店陪酒賣笑!」
突來的羞辱,令她難堪僵住。「你說什麼?」
「我——」他啞然。這無名火,發得他也莫名其妙。
不肯承認錯誤,他硬是倔強地死撐著。「在工作場合就是客人,要曖昧勾搭,請你私底下進行!」
言下之意,是在說她輕佻隨便了?
她咬著唇,不讓眸底打轉的淚光跌落。「是誰說客人的要求,順著點就是的?我照著你的話做又錯了嗎?」
「別把你的行為不檢賴到我身上,我可沒要你眉來眼去,賣弄風情,只差沒月兌衣陪酒——」啪!一記清脆的巴掌聲,打斷了他的話,耿凡羿呆楞住,所有人也全停下動作,看向他們這邊。
「我懂了,反正不管我怎麼做,你都不會滿意,你就是巴不得我滾得遠遠的,對不對?!好!我如你的願,我走,我一輩子都不會出現在你面前惹你厭煩,這樣你滿意了吧?」淚水落得狼狽,她用力吼完,沖進休息室,緊緊關上門。
「若——」他張口叫喚,追了兩步,又頹然止住。
「耿凡羿,你真的是渾帳得沒話說。」裴季耘不知幾時站在他身後,嘆氣低道。
雹凡羿聞言,僵直了身,冷冷回應。「我再怎樣,都輪不到你來批評。」
裴季耘並沒有被他的冷言冷語嚇退。「我說錯了嗎?既然見不得她跟別人好,當初就該牢牢把握;既然錯放,現在就沒有資格表現出多憤怒、多受傷的情緒,拿自身的不如意來傷害別人!」
被一針見血地道出自身的無理與自私,他驚痛而狼狽,瞪著閑適自若的裴季耘,說不出一句話來。
是啊,當初是他先放棄了,他還氣什麼?也許,只是惱怒裴季耘完美得讓他挑不到絲毫缺陷,惱怒自己不得不承認他的失敗;惱怒她的選擇該死的正確極了,惱怒——惱怒他的情緒居然被搞得一團糟……
可是,那又怎樣呢?不管她選擇的人是誰,永遠都不可能是他,那他還有什麼好不平衡的?
思及此,他懊惱地扒過頭發,低吼︰「你根本不懂!像你這種一出生,就注定被放在最優越地位上的大少爺,怎麼可能體會我的心情!」
「是啊,要想懂還真有點困難呢,‘永遠的第二名’。」雲淡風清,笑意淺淺,卻將耿凡羿羞辱得臉色一陣青白。
「夠了,你給我住口。」那是他心底最深的癘——他該死的就是超越不了這家伙!
「難道不是?你有哪一點贏得過我?不論是先天的家世,還是課業上的競爭,甚至是現在的情場較量,你都注定是我的手下敗將。」明知他自尊極強,裴季耘依然毫下在意地將他的尊嚴踩在腳底下,盡情凌虐。
被狠狠戳到痛處,耿凡羿忍無可忍,握拳揮去,裴季耘側開身,避過第一拳,卻沒能躲過第二拳,痛得視線短暫模糊。
「呵,總算找到一項優勢了。是啦,比蠻力,我確實略遜一籌。」他揉了揉下巴,真痛。「我果然不擅長打架,不過——這有很值得你驕傲嗎?」
言下之意,野蠻人才用武力解決事情,高尚的人,靠的是腦力。
雹凡羿听出來了,恨恨地道︰「裴季耘!我會記住你今天的羞辱,但是我也要你听清楚,我不會是永遠的第二名,總有一天,我會要你抬著頭看我,將今天的話全部收回!」
「是嗎?我看不出來。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沒把握給她幸福了,還有什麼資格談理想、談抱負?別笑死人了!」
「你——」如果眼神可以殺人,裴季耘已經不曉得死多少回了。
偏偏他就是不怕死,還敢大放厥詞。「我所知道的耿凡羿,有志氣、有傲骨,即使每回段考屈于下風,也不曾服輸過。當有些同學告訴我,反正以我的家世,不會將這點獎學金放在眼里,對你來說卻很重要。可是我還是沒放水,因為我知道,你不會需要我的同情,這對你來說只是羞辱,我的全力以赴是為了表示對你的尊重,因為我真心把你當成可敬的對手,這三年當中,我從來就不覺得你輸了。
「可是今天,你卻因若嫦的家世而遲疑卻步,連你都認定自己配不上她了,還想要誰肯定你?今天,我若真喜歡上一個人,無論她外表美丑,無論她家世如何,無論環境如何艱難,不到最後關頭,我絕對不會輕言放棄,無關家世或任何的外在條件,單單這一點,你就已經輸得徹底,還想和我比什麼?一個連自己都不能誠實面對的懦夫,又憑什麼談理想、談抱負?不用等‘總有一天’,你就已經注定是‘永遠的第二名’了。」
一番深論,說得他啞口無言。
是啊!連自己想要的女人,他都沒信心能給她幸福了,他還想談什麼遠大理想?充其量,他也只是個無用的男人。
他甚至,及不上若嫦的勇氣,為了和他在一起,她有排除萬難的決心,而他,卻因為自尊、也因為自卑,一再將她遠遠推開,他連一個女人都不如!
因為裴季耘一番話,他思緒倏然清明,掙開了困縛的心繭,解放之後的心,好自由。
他深吸一口氣。「我還是堅持,我不會是永遠的第二名。」
「是嗎?」裴季耘舒眉一笑。「我等著看。」
雹凡羿沒再多言,因為他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那麼清楚自己該怎麼做!
第五章
送走了最後一個客人,等老板娘下樓來結算今天的營業額,耿凡羿這才進休息室找杜若嫦。
「你還想偷懶到什麼時候?下班了啦,大小姐!」
杜若嫦回過頭,眼角淚痕還沒擦干,倔強辯解。「我沒有偷懶,我要辭職了,只是在這里等鳳姊,跟她說一聲,因為你是放羊的孩子,她不會相信你!」
放羊的孩子?他眉頭挑得高高的。「果然是教養一流的千金閨秀,罵人的辭匯了不起也只有這樣了。」
「你——」明知她最不愛他提兩人外在的條件差異,他偏要提,存心要刺激她到什麼地步才罷休?
「你不必激我,我已經要走了!」她忿忿起身,偏偏他擋在門邊,像尊門神杵著不讓。
「急什麼?我有話跟你說。」
「不听!」她捂住耳朵,下看他。
雹凡羿滿不在乎,徑自陳述︰「我沒有什麼了不起的顯赫身家,父親是小職員,母親是家庭主婦,一輩子奉公守法,日子不曾大富大貴,倒也自得其樂。七歲那年,父親的同事有困難,向公司的老板借錢,請我爸爸做保,本著助人為樂的原則,父親沒考慮太多就答應了。只是,他並沒有料到,這會為我們帶來家破人亡的危機。
「父親的同事跑了,這筆債,理所當然的落在他身上。他並不怨自己錯信了朋友,只是要求讓他分期付款慢慢攤還。但老板並沒那個耐性,爸爸帶著我,努力的求他,可是他無動于哀。那時,年紀還小的我,怎麼也想不懂,錢又不是我們借的,我們也承諾會還了啊,他們明明都那麼有錢了,為何要逼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