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日記 第16頁

她順著叫喚回頭。「昨晚,孫姨。」阿娘的姊妹淘,這個不能無禮,否則阿娘會扁她。

「怎麼沒見阿禹?」

又來了!這是今年最流行的問候話嗎?

不能給臉色看,只好生硬回答︰「他很忙。」

「忙什麼?不是我要說,你也老大不小了,找個時間,也該定下來了,依我看,這孩子不錯,會疼你一輩子的,阿姨活了這麼大把年紀,不會看錯人。」

「我知道的,孫姨。」

「不要光說知道,要做到!我等喝你們這杯喜酒很久了。」

「孫姨──」

「好了,我買菜去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孫姨已經走遠,她蹲在田埂間,像只駝鳥,以為把頭埋進膝間,就不會有人再來打擾她。

「梁姊姊──」

「夠了!如果是要提任牧禹,立刻給我滾蛋!」她想也沒想地吼出聲。

「呃?」怎麼辦?男孩呆在那里,不知所措。

她抬頭看了一眼。算了,何必為難小孩子?

「什麼事?說吧!」

「上一次和任大哥談到考醫學院的事,給了我恨大的收獲,我已經決定要考了,想听听他的意見──」

「我把他的電話給你,你自己去問他吧!」不過人家現在還理不理你,我就不敢保證了。她在心底附加一句。

「好,謝謝。」走了兩步,又同過頭。「我爸爸說,他下了三十多年棋,任大哥是第一個令他有種棋逢敵手感覺的對象,問他哪時要再來殺兩盤?還有,任大哥說他血糖過高,他很乖,任大哥列出來的飲食注意事項他都照辦……」

天,這人是神嗎?方圓百里,還有哪個人沒被他收服的?

包深一層的領悟揪沉了心。

他何必這麼做?說穿了,還不是在為她做人情?

現在才知道,他是如此用心在融入她的世界,努力讓她身邊的人認同他,認真地想陪她走完長長的一生……

晚上洗完澡,就寢前,老娘推門進來。

「喝掉。」

「什麼東西?」有聞到人參味。

「喝就是了,問這麼多。」

「噢。」不能怪她呀,老娘的態度,讓她很擔心明天台南鄉間某處,會多一具無名女尸。

想歸想,還是乖乖喝了。

「今天你和妹妹說的話,我都听到了。」

「呃?好吧,我是有點脾氣失控,明天我會去向小慧道歉。」

「不是這個。你和阿禹到底怎麼回事?」

「不就那麼回事嘛,分分合合,很正常啊……」

「你以為你是誰生的?少跟你娘來這一套,要真的看那麼淡,就不會整個人都瘦上一大圈!」

有嗎?她模了模臉頰。「哪是?工作忙嘛──」

「那你跟小慧發什麼脾氣?」一句話堵死了她。

不愧是她娘,夠狠。

「要是真的不能沒有他,就把他找回來吧,何必為難自己?」

「媽──」突然間覺得鼻頭酸酸的,分不清是因為母親少有的慈愛。還是被說中脆弱心事。

梁母摟了摟她。「不遲的,阿禹這孩子看你看得很重,他的心會一直為你保留,只要你有那個心,都來得及。」

是嗎?大家都好有信心,唯獨她自己,卻沒有那個把握……

晚風吹進窗口,翻動未合上的日記,停留在最新一頁的心情紀錄。

分手的第二個月──

會不會,我其實早就後悔了,卻不敢向皿已承認?

因為那錯誤的代價與痛悔,不是我能承受的?

第六章

第三話愛停在最初

原來,她要的愛與浪漫,

始終停留在最初、最真、最美的那一刻。

懊將那本分手日記封箱收起了,

沒有他的日子到今天正式結束。

伸出雙手,牢牢環抱住失而復得的摯愛,

她知道,這一回她將不會再輕易放手──

之六

真的不能沒有他,就把他找回來吧,何必為難自己……

是嗎?她一直在為難自己?

以為自己要的不是他,以為可以追求更美好的愛情,但日復一日,心只是更茫然無助。

回到台北的家,紛亂的心一直無法平復。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影響身理的關系,還是沒有人三天兩頭為她研究食補,身體的抵抗力一直不是很好,健康寶寶的招牌被踢了館,這才發現身體原來沒自己以為的那麼好。

由台南回來後,又開始咳嗽、流鼻水,恰好邵光啟打了通電話來。

「你鼻音怎麼這麼重?」

「就感冒了咩!」

「怎麼會感冒?你這幾天去哪里了?打電話沒人接,手機又關機,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他口氣有些浮躁,幾天找不到人,心情不好是可以被理解的。

「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既然知道我感冒了,你口氣就不能好一點?」

「什麼叫「我這不是回來了」?你知不知道我打了幾通電話,一句話也不交代就走,你有沒有想過我是什麼感覺?還是你根本就不在乎!」

「好嘛,是我的疏忽,行了吧?」

「你知道這樣的疏忽代表什麼嗎?你──」

也許是身體不適,情緒管理的能力也連帶降低,她一惱,竟月兌口說︰「我都道歉了,你還想怎樣?任牧禹就從來不會凶我──」

話一出口,她就暗自叫慘。

完了,這無異于最囂張的挑釁,在感情上,沒有一個男人的心胸寬大得起來,她自己心里想想也就罷了,怎麼能光明正大的把舊情人搬上台面來講?

空氣有一瞬間是凝滯的,而後,他諷刺地冷笑。「終于說出口了!這才是你心底真正的想法,你一直都沒有忘記他,不是嗎?」這才是他最介意的,她的疏忽大意,顯示她根本沒將他放在心上,而不是她讓他擔憂了數日。

「我、我哪有……」連她都知道,這句反駁有多薄弱。

「那你為什麼不肯讓我吻你,你感覺不到嗎?每次靠在我懷里,你有多僵硬,我就不信他抱著你的時候,你會這麼冷感!」

一句「冷感」,挑動了她的火氣。

「邵光啟,你夠了!是誰說他多的是時間,可以耐心等我?這就是你的耐心?沒錯,我是沒有辦法一下子將他由我心中剔除,因為他在我心中存在了七年,不是那麼輕易就能抹得一干二淨的,這就是你想听的答案嗎?我說就是了,不必這麼咄咄逼人!」吼完,她用力地掛上電話。

棒了三秒,電話鈴聲再度響起,她不為所動。

響了很久,聲音停了。

她賭氣地拿起話筒擱在一旁,不讓電話再有接通的機會。

可惡!他干麼要在她生病的時候和她吵?還說會把她放在心上專寵不變,騙鬼啊!

想啊想的,愈想愈委屈,忍不住放聲大哭,像個孩子一樣,哭到聲音都啞了。

連她都不知道,她到底在哭什麼,就是覺得好難過,好心酸,好挫折……

對,她承認,她是舊情難忘,那又怎樣?全世界都看得出來,包括邵光啟,那她干麼還要佣強否認?

她到底在干什麼?邵光啟不是她要的嗎?為什麼擁有了,反而不覺得快樂?

梁心影,你真是個大白痴!連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都不知道!

她的愛,其實一直停留在最初啊!她卻盲目地去向往那些縹緲不實的夢幻,其實最平凡踏實的幸福,一直守候在她身邊。

她哭了,哭得痛徹心靡。

這一次,她知道自己在哭什麼。

為她所錯失,那最珍貴的幸福──

我看你還是乖乖去找他,向他道歉好了……

小慧的話突然浮現腦海,她止住哭泣。

問題是,她做的事,不是道歉就能了事的,他會原諒她的無知嗎?

吸了吸鼻子,她鼓起勇氣,在踫到話筒時,不經意地看見擱在一旁的鑰匙。

這──這不是她給任牧禹的鑰匙嗎?他什麼時候放在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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