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些時日的調養,柳嬋媛氣色好上很多,平添了幾分紅潤嫵媚,也是少見的美人胚子。
事實上,能讓毒郎君看上的女子,姿色是差不到哪里去的。
來回瞥了他們一眼,听他們一來一去,問愁不爽地轉身就往房里去。
「問愁——」正欲追上,他停住步伐回身。「柳姑娘有事?」
「是有件事想請你幫忙,但是不急,你忙你的。」
「那我明兒個過去好了,抱歉先失陪了。」說完,他隨後追著進房。
「問愁——」君楚泱喚道。
她不吭聲,丹唇抿得死緊。
「又怎麼了?告訴我好不好?別悶在心里。」君楚泱移近她,柔聲輕問。
「我討厭她!」
君楚泱微愕。「為什麼?」
問愁雖對人冷漠,但從不會無故地以尖銳的態度去對待別人,除非有特別因素。
「虛偽、矯情、無恥!」她撇唇,鄙視地哼道。
君楚泱不苟同的蹙眉。「怎麼這麼說人家?」
「難道不是?你比我更清楚那媚藥存在她體內多久——兩年了!一次、兩次還說得過去,但是兩年了,兩年足夠逼瘋一名聖女,她如果真不想受辱,早就與毒郎君同歸于盡了,就像我那樣!她根本就不像自己所說的那麼清高貞烈,否則為什麼兩年來絕口不提?分明自己也縱容毒郎君的所做所為,並且享受得很!」
「問愁,你這樣說對她並不公平,每個人處理事情的方式都不一樣,不是人人都如你一般,有玉石俱焚的勇氣,她只是一介軟弱女子,遇到這種事,你要她怎麼辦?要真說出去,她的人生就毀了。她不過是怯懦膽小些罷了,你不該再拿這種話來傷害她。」
結論是,他不相信她!
她莫問愁終于體會到,什麼叫「生氣」!
「你品性高潔,當然不會往那些地方想,但事實就是如此!你不信便罷,我不想再多說。」嘔氣地撇開頭,直接鑽入被窩,不再多言一句。
但是才剛躺下,她就後悔了,沒了他的懷抱與沈穩心跳相伴,她根本無法入睡。
不該嘔氣的,她少不了他啊!
寧死不屈的烈性,一遇著他全化為烏有,她悄悄回過身,瞥向倚在窗邊的他。
君楚泱心頭了悟,移步上前,在另一方空寂的床位躺下,將她輕擁入懷。「睡吧!」
她滿足地在心底吁嘆,攀住她所渴望的溫柔,垂下眼皮。
問愁真像個孩子,沒他在身邊就睡不好。
再這樣下去,他好擔心,萬一哪天,他再也無法陪伴她時,她該怎麼辦呢?
曾幾何時,空靈的心開始有了牽掛,只因為她——這名令人愁慮的女子啊!
第六章
君楚泱都已經在盤算,該怎麼辭行比較不失禮了,可是情況仍是小小的月兌離了掌控。
棒天,君楚泱依約前去,柳嬋媛告訴他,經過這場病之後,她領悟到世事無常,想把握有限生命去做些有意義的事,她想習醫,如他一般濟世救人,希望他能當她的啟蒙師父。
畢竟這是好事,君楚泱無法推辭,只好暫允,離開的事,也就這樣耽擱下來了。
也因為這樣,與柳嬋媛共處的機會多了,陪在問愁身邊的時間也少了。但是無論如何,他每晚總不忘問愁在候著他,只有在他懷中最溫暖的角落,她才能安穩入眠。
為了這事,問愁跟他鬧了好幾次脾氣,說柳嬋媛是假公濟私,藉習醫之名,行色誘之實。
他不願相信。
一直以來,他秉信人性真與善的一面,從不欲往不堪的方向想,只當是問愁對柳姑娘偏見太深。
這一天,他正在教柳嬋媛辨視藥草——
「君公子,這是什麼藥啊?」
君楚泱看了下,答道︰「合歡樹的樹皮,具有鎮痛、強身的藥效,一般腰痛或關節酸痛者,常以此入藥。」
「那,又為何喚作『合歡』呢?」
「那是因為合歡樹的葉柄有若羽狀,兩側規則對生,到夜間,葉與葉會合並在一起。夏天時,小枝前端會結出紅色散狀花形,於傍晚開花,亦具有觀賞作用。」
柳嬋媛見他只是一本正經地解說,壓根兒听不懂她的暗示,不免有些泄氣。
「那——這個呢?」
「庭柳,因狀若柳葉而有此名。感染風寒時,可供清血砝熱之效。」
「庭柳、庭柳,有人會將柳栽於庭中,可,會有人栽柳於心嗎?」
這不是暗示,簡直就是明示了。
君楚泱停住動作,怔然相視。
「對不起,我不該——」柳嬋媛背過身,悲屈地垂首,不再多說。
他要是夠聰明,就該到此為止,別再多問,可——他終究於心不忍。
「柳姑娘有話不妨直說。」
「我只是——覺得自己一身污穢,往後,還有誰肯要我?」
「姑娘不該妄自菲薄,各人都有各人獨一無二的好,遲早有一天,你也會遇到屬於你的知心人。」
「那——」她仰起荏弱堪憐的淚眸。「你會嫌棄我嗎?」
君楚泱沒深想,只是本能地道︰「大夫對病人,無所謂嫌不嫌棄。」
「我早就不是病人了,我——」柳嬋媛沖動地上前,想將埋藏心中的戀慕一吐為快,誰知不經意的勾著椅腳,整個人朝他撲跌,他沒細想,直覺地伸手接住她,軟玉溫香落滿懷。
靠臥其中,酸楚的依戀感揪緊了她的心。
這懷抱——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冀盼啊!這麼好的男人,為什麼不是她的?
她想擁有,好想好想!
「君公子,我——」
「你們在做什麼!」森冷如冰的嗓音由門口傳來,問愁面罩寒霜地走來,他們趕緊分開。
「問愁——」君楚泱拉住她想說些什麼,她面無表情地揮開他的手,筆直走向柳嬋媛。
「我不要听你說—」
不妙!扁看她的表情,他就知道事情無法輕易善了。
「我說過,誰敢動我的東西,我絕不輕饒!」她神色陰沈寒絕,君楚泱唯恐她又妄為,正欲制止,她先一步揚袖,一道不知名的粉末隨著絳紅輕紗飄揚,柳嬋媛只覺腦子一陣暈眩,緊接著人便使不上力,軟軟地倒下。
君楚泱一驚。「柳姑娘,你沒事吧?」
「我——胸口好疼!」柳嬋媛痛苦皺眉,紅艷丹唇迅速轉為暗紫。
他抱她!他竟然敢用她專屬的懷抱去讓別的女人倚靠!
一股氣沖上腦門,問愁眸中殺意立現。
「不許過來。」君楚泱沈聲一喝,他知道若再讓她靠近一步,柳嬋媛的命就不保了。
他竟然吼她!一向性情溫和,從不對她說一句重話的君楚泱,居然為了另一個女人而對她怒言相向!
好疼!明明中毒的人不是她,可她的胸口,卻也揪起撕心的痛楚!
她恨恨地咬唇,轉身往外跑。
「問愁!」君楚泱喚住她,放下柳嬋媛追出門外。「把解藥給我。」
他追上來,為的只是解藥,而不是她?!
「不給!」她死倔地別開臉,心中又氣又苦,翻絞著難言的痛。
「柳姑娘若有個萬一,這輩子我絕不再理你,我說到做到!」
「你——」她莫問愁是不受威脅的,若換作別人,早死了不下百次,就像毒郎君那般。可……她就是怎麼也無法對眼前的他動手。
傷他,辦不到;更氣自己沒骨氣的在乎他,她惱恨地將一只瓷瓶丟向他。「拿去!」
君楚泱及時接住,看著她迅速奔離,心中甚是無奈。
這麼烈的性子,該怎生是好啊!
他苦惱地仰天一嘆,心里明白,不經一番痛徹心扉的教訓,是無法改變她了。
確定柳嬋媛已然無恙後,他一刻也沒耽擱便前來尋她。
院子里風大,將她一襲紅衣吹得飄飄袂袂,他無聲移步上前,解下淨白如雪的披風,覆上她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