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婆?虧她說得出來!
屈胤碁哼笑。「所以和我這個愛計較、人綠差、嘴巴又壞的人四目相對,就不覺得委屈了?」
「呀!」哪有人這樣的!她都已經夠丟臉了,還老拿那些話譏笑她,他是不是打算取笑她一輩子啊?
※※※
斑朋滿座的茶樓中,一座精致的廂房被隔絕于擾攘喧囂之外。
兩名氣質迥異、卻同樣卓爾不凡的男子置身于其中。
微斂起冷魅幽邃的眸子,屈胤碁輕執玉杯,慵懶地啜飲杯中瓊漿,盡避只是再不經意的動作,仍是散發著致命而魅惑的氣息。
對面的男子頗富興致地研究著。
一個人,居然能隨時隨地都那麼要命地吸引人,幸好現下沒有女人,否則,三魂七魄不全被勾了去才怪。
可偏偏,這家伙總是將女人視為最下等的動物,鄙夷、並且不屑,真不曉得什麼樣的傾城紅顏,才能教他戀上。
換言之,這屈胤碁就是生來傷女人心的。
「看什麼?」一記冷眼丟了過去,屈胤碁對上朱玄隸探測的目光。
朱玄隸不以為意地攤開手中的折扇輕搖幾下,換了個角度繼績欣賞他的「姿色」。「我在看貌勝潘安、冠絕古今、普天之下獨一無二的蓋世美男子啊!」
「無聊!」屈胤碁哼了聲,不打算理會這個老是沒個正經的多年摯友。
「你這麼說就不對了。長得帥本來就是要給人看的,讓我多瞧幾眼會死嗎?小器的家伙!」盡避口吻嬉笑不羈,從朱玄隸身上仍是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無與倫比的優雅尊貴,不難想見其尊榮。
「堂堂臨威王爺,難不成有斷袖之癖?」
遭人一陣奚落,朱玄隸卻不見慍色,仍是一派悠閑。「如果能有你這樣的『紅顏知己』,當個漢哀帝追隨者又有何妨?」
「不要拿我和女人比。」屈胤碁嫌惡地皺了下眉。
「還是這麼排斥女人?」
屈胤碁以一聲冷哼作答。
「別這樣嘛!你不覺得美人極為賞心悅目,令人心曠神怡?尤其千嬌百媚的女人,她們能帶給你的快樂,想必你也知之詳,那麼,若是一邊抱著人家,佔盡了便宜,一邊又還拚命地嫌人家,這樣的行為你不覺得實在可恥得令人唾棄?」盡避同樣的話題都快說爛了,一有機會,朱玄隸仍是不忘「曉以大義」一番。
會和屈胤碁成為莫逆,連他都覺得不可思議。
說來丟臉,兩人第一次見面,是在——技院。那時,他正和里頭的紅牌名妓打得火熱,然後呢!也不曉得是打哪兒冒出了一名惡霸痞子,看上了他懷中嬌滴滴的大美人,囂張地拿錢來砸死人,士匪似的嘴臉,說有多討厭就有多討厭。
而他,自是當仁不讓嘍!比錢財,他還怕砸輸人家嗎?
倒不是說他對那名女子有多眷戀,而是——攸關男人的面子問題嘛!
沒想到,那人簡直沒品至極,一吆喝,隨身的打手一個個全涌了上來,還真虧他拳腳工夫不馬虎,否則,怕不真成了牡丹花下死的風流鬼。
然而,百密總有一疏,當有人乘他大意,由身後偷襲的當口,冷眼旁觀的屈胤碁順手化解了他的危機。真的是「順手」哦!這家伙酷得要命,嫌百花樓的酒難喝,隨性砸了出去,剛好就「很不小心」地砸到了他身後的痞子,那力道,足以將一個硬漢砸得頭破血流、哭爹叫娘。
那時,他看著對方抱著被砸出一個大洞的頭哭天搶地,很疑惑地問他︰「酒難喝也沒必要砸得這麼使勁吧?」怪嚇人的。
屈胤碁沒什麼表情地瞥了他一眼。「總該有人為我的不痛快負責。」
言下之意,合該算那家伙倒霉,壞了他品酒的雅興。
朱玄隸朗聲大笑。這位仁兄有個性,他開始有交朋友的興致了。
他不請自來,很大方地坐了下來,徑自斟了滿杯。「想喝酒是嗎?我請客,閣下大可喝個痛快,免得下一個被砸爛腦袋的人成了我。」
屈胤碁沒表示什麼。默默喝他的酒。
在那之後,朱玄隸成了揮之不去的蒼蠅一只,時時打他面前冒出,死皮賴臉得讓人很想扁他。
只是很奇怪,他的冷言冷語兼千年冰塊臉,就是凍不熄朱玄隸滿腔熱情,直到被煩得受不了了,他才冷諷著對他說道︰「臨威王爺苦苦糾纏我一介升斗小民,究竟是何用意?」
朱玄隸愣了下。
早在離開百花樓之後,他就模清了屈胤碁的底,沒想到對方亦然,而且還不將他烜赫的身分放在眼里,一點都不買他的帳。
這屈胤碁不簡單!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這下,不纏他到底,他就不叫朱玄隸。
不介意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態度,他依舊拿著熱臉去貼人家的冷,而且還自得其樂,臉皮厚得完全不覺得那是丟人現眼的行為。
如今回想起來,他還真覺得自己很犯賤。
不過,倒也不是沒代價啦!至少,這家伙總算良心發現,肯「垂憐」他了。
為何會這般執著地與屈胤碁相交?若要他說,一時之間,他也很難分析出個所以然來,男人之間的情誼,有時很難形容的,誰教他打第一眼開始,就好死不死地對屈胤碁欣賞斃了!
像屈胤碁這種孤絕冷情的男子,一顆心是全然不具溫度的,但是若能認他認定,那便是一生一世的事。
這樣的個性,實在很偏激,難說好或不好,他冷傲得不將世間的一切看在眼里。
知心相交的朋友,他朱玄隸,算是唯一。
而傾心相戀的紅顏……不曉得是哪個幸運的女人,過程也許辛苦,可一旦讓他交了心,那便是絕對的痴狂與執著。
這也是屈胤碁令他激賞的原因——一名標準的血性漢子。
「可恥是嗎?這也是向某人學的,你不曉得什麼叫『血緣』
嗎?」冷到骨子里去的譏諷,字字帶著劇寒,拉回了朱玄隸游離的神思。
他回眼瞧去。「你又含著冰塊說話了。」
「沒辦法,我這個人無血無淚,天生就是個冷血動物。」
「為了一個糟老頭,劃不來吧?」
「你又怎知,我純粹是為了報復,而不是天生卑劣?」
「這麼說來,我也很卑劣了?」朱玄隸一臉苦惱,陷入愁雲慘霧中,煞有介事地擺出自認為最羞愧的表情。「怎麼辦?我沒有一個縱情荒婬的老爹,老娘也沒因此而被氣死,更沒有一段孤寂淒冷、可悲復可嘆的童年,我該怎麼為我的不健全人格月兌罪啊?」
屈胤碁沈下臉。「你覺得這很有趣?」
哦喔!台風了、打雷了,變天了……「好可怕哦,嚇壞人了。」朱玄隸意思性地抖了兩下,然後神色一換,嗤哼道︰「你少來了,擺那什麼死人臉?欲求不滿啊!不是我要說你,為了報復這咽不下的一口怨氣,弄得自己的心情無時無刻處于惡劣狀態,實在很無聊。」
「這丑陋的世間,本來就沒有太多令人心情愉快的美好事物。」
「你這麼說就不對了。」朱玄隸很用力地抗議著。「就拿我來說好了,你不覺得我很可愛、很迷人、美好到了最高點嗎?」
「嗯哼!」屈胤碁睇他一眼,不予置評。事實上,他是在懷疑,他怎麼有辦法忍受這惡心的男人這麼多年?
什麼態度!居然斜眼看人!
朱玄隸搖頭,算了,暫時不和他計較。
「你打算就這樣和你老頭斗到死嗎?」
「或許。」屈胤碁的口吻淡得彷佛與他無關,只因那人的存在與否,並不是多重要的事。
呵!多涼薄的親情,他的心,早在幼年,看著母親含怨而終時便已死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