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要是他知道什麼,怎會放過賀春恩?」
「他以前或許不知道,可你怎麼知道他如今是不是還被蒙在鼓里?」崔姨娘眉心一擰,一臉憂心忡忡,「他為何又跟賀春恩好上?他是不是想從她那兒知道什麼?又或者他已經知道了什麼?這些我們都不清楚。」
听她這麼說,霍碧山也緊張起來了,「姨娘,您就別嚇人了,咱們雖沒摔死她,可她也什麼都不記得了。」
「若你大哥昨就氣急敗壞地去告狀,我倒能應付他,可現在他不動聲色,我反而沒個底。」崔姨娘越想越憂心,「逃過死劫後,他完全變了個人,連我看著都覺得害怕,本想著先安分過幾年日子再做盤算,沒想到賀春恩步步進逼,迫得我不得不除掉她以保住咱們娘兒倆,哪想得到竟連她都逃過死劫,每每想起這事,為娘我都覺得毛骨悚然。」
「姨娘,您說這話是……」霍碧山神色焦慮地問︰「那您覺得現在咱們該怎麼辦?」
崔姨娘想了一下,當即有了決定,「我陪你去跟他賠罪,就說你喝醉了,走錯了地方認錯了人,其他的什麼都不要說。」
「大哥能接受嗎?」
「他沒跟你爹告狀,就一定能接受,至于是不是打心里接受,那個我管不著。」崔姨娘說著,又慍怒地瞪向霍碧山︰「瞧你這出息,看來為娘以後是沒指望了。」
她本想著,沒了霍曉濤這藥罐子擋在前頭,自己的兒子就能繼承霍家的一切,可如今,她得另做打算了。
霍曉濤的生母早逝,這十幾二十年來都是她陪伴著、侍候著霍騰溪,雖說她只是個妾室,但執掌霍家中饋多年,在霍騰溪面前說話也算有點分量,趁著如今還說得上話,或許她該跟霍騰溪談談分家的事了,就算得到的已不如當初所求,但至少不能一場空。
眼下這局面,日後想從霍曉濤手里搶得什麼,恐怕是難了,想著,崔姨娘忍不住又一聲哀嘆,十幾二十年的算計,竟落得如此下場。
在遇月小築外發生的事,未在霍府翻波騰浪。
霍曉濤只字不提,彷佛什麼事都不發生;三喜忠于主子,三緘其口;霍碧山做賊心虛,自是保密到家;至于春恩……她羞愧得無地自容,根本無法對任何人說。
當,崔姨娘帶著鼻青臉腫的霍碧山親訪承明院,向霍曉濤致歉,一進門,她便要霍碧山下跪以表歉意及悔意。
「碧山,快向你大哥賠罪。」崔姨娘神情嚴厲地道︰「就算是誤會一場,你也有千萬個不該。」
霍碧山早跟崔姨娘擬定一套應對戰術,崔姨娘讓他做什麼,他照辦便是。
咚地一聲,雙膝落地,霍碧山卑躬屈膝地道︰「大哥,弟弟喝得胡涂,冒犯了春姨娘,實在罪該萬死……」說著,他忍著疼,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
霍曉濤臉上沒有一抹怒色,眼底卻透露著肅殺冷意。
見狀,崔姨娘小心翼翼地道︰「曉濤,姨娘教子無方,在這跟你道歉,你大人有大量,原諒你弟弟吧。」
「大哥,我喝得太醉了,誤闖遇月小築又錯把春姨娘當成別人,對她多有冒犯,實在悔恨不已……」霍碧山照著崔姨娘所擬的說辭,逐字逐句地說著。
「姨娘每每告誡,我都當耳邊風,這次得到教訓,今後我再也不敢貪杯了……」
霍曉濤冷眼看著這對母子在自己面前唱雙簧,臉上毫無表情,心中卻想著——
崔姨娘知道霍碧山跟賀春恩的事嗎?崔姨娘行事謹小慎微,面面俱到,不似霍碧山如此有恃無恐,霍碧山跟賀春恩之所以沒能繼續下去,真鬧家族丑聞,想必是有崔姨娘在後面攔著。
那麼……是誰給了賀春恩誘餌,誘使她對親夫下毒手的?是霍碧山嗎?
若霍碧山對賀春恩是真心實意,那麼這一年多來,賀春恩遭他冷落在遇月小築,霍碧山早該跟她親近,為何回避著她?
也就是說,他對賀春恩無愛,若不是一時興起,便是另有所圖,那他圖的是霍家當家的大位?教唆賀春恩對他下毒的是霍碧山嗎?他……有這個膽?
不!他沒有。
看著眼前的崔姨娘,霍曉濤突然明白了,兒子是自己的親,崔姨娘雖然看著他長大,善盡其職,但他終究不是她親生的,始終少了那份血濃于水的情感。再者,當初李氏臨終前要求霍騰溪不得將崔姨娘扶正,斷了她上位的路,想必她也是懷恨在心的吧?
一直以來,毒害霍曉濤的凶手就在府里、就在眼前,但他沒有實證,唯一的人證是賀春恩,然而她……失憶了。
「曉濤,經過這次教訓,姨娘相信碧山再也不敢貪杯了,可否請你看在姨娘的臉面上,饒他一次?」崔姨娘態度卑微。
「姨娘,若我不顧念著您,今早就向爹稟報此事了。」霍曉濤平心靜氣地說。
崔姨娘一听,作感激狀,眼眶還泛著淚光,「姨娘真是太感謝你了。」說著,她用手絹壓著眼角的淚水,哽咽道︰「姨娘教子無方,才教出這麼胡涂的兒子,說到底,都是我這個做親娘的錯。」
「昨晚……我也沖動了些。」霍曉濤說著,看向過了一天一夜,臉還是腫得跟豬頭一樣的霍碧山,他莫名感到療愈。
要不是三喜及時趕到,他肯定會讓霍碧山臥床三個月,但他也慶幸三喜及時趕來,沒讓他的失控演變成不可收拾的悲劇。
話說回來,他怎會姒此憤怒又痛心呢?他早就知道霍碧山跟賀春恩的事,不是嗎?說到底,是因為他愛上了現在的賀春恩,才會從前明明無感,如今卻痛徹心扉。
看著昨春恩的反應,他想她是記起來了,想起自己曾別戀著霍碧山,除了想起對霍碧山的愛戀,她還想起些什麼嗎?如果她恢復記憶,可願意說出實情指證她心向往的人?
他想知道,甚至想當面質問她,但他現在沒有勇氣面對現實、面對她。
為此,他惱恨極了。
「姨娘,咱們是一家人,沒有不能解開的心結跟誤會,既然碧山是走錯路、認錯人,這事就算了。若他能因此把酒戒了,也算是好事。」霍曉濤淡淡地說著,臉上依沒有太多可以讓崔姨娘解讀的情緒。
崔姨娘心中雖然焦慮,但听到這話,她臉上帶出自責神情,感激地道︰「你如此寬宏大量,姨娘心中感激,你放心,從今天起,姨娘會嚴加看管碧山,絕不讓他再踫一滴酒。」
「甚好。」霍曉濤話鋒一轉,「不早了,姨娘趕緊回去歇著吧。」
「那好,我們也不打擾你休息了。」說完,崔姨娘便領著霍碧山離開承明院。
一離開,霍碧山便急問︰「姨娘,您看他應該不知道什麼吧?」
「我猜不出也看不透他的心思,不過我很確定一件事。」崔姨娘說。
「什麼?」
她目光定定地看著他。「他從前對賀春恩是寵,現在是愛,你以為他只字不提是為了誰?他是在保護她。你從今天開始皮繃緊點,別再生事,咱們得趕緊想好退路了。」
這幾日,春恩面對著旁人時總是強顏歡笑,可獨處時又忍不住傷心落淚。
她好想向霍曉濤解釋,但她哪里有那個臉?雖說感情不忠之事是賀春恩犯的,可如今她就是賀春恩呀!
霍曉濤在她遺忘所有事之後,選擇接納「全新」的她,可那撞見霍碧山跟她摟摟抱抱,一定又勾起他那些憤怒又痛心的回憶了。
他是多麼的愛著賀春恩才選擇原諒,可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