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任由紊亂的躁怒遭拂進林子里的清風吹涼著,過了大半晌,他不自覺地搔了搔腦門,眼巡了凌雜不堪的載場一圈,突然咦了聲。
「契爺?」又出了什麼問題不成了?
寒契沒有理會斗雄的質疑,遠遠的朝神色倉皇的順林喊著。
「喂,叫順林的老頭,你家那個不受教的大妞人呢?藏到哪里去死了?」打都已經打完了,該死、該逃的人也大半都已經躺下、溜掉了,怎麼還不見那個矮不隆咚的身影跳出來囂張呢?
炳,不會是因為先前對他出言不遜,這會兒終于感覺心中有愧,進而羞于見人了吧!
神色倉卒的順林忙湊過來報訊、提供消息,「寒爺,我也正在找她呢?」略青著張老臉的他口氣急慌慌的。
「找?」他微愣。
「是呀,寒爺。」
「她不見了?」
「是呀,寒爺。」順林見不但是有人問了而竟還是寒爺自個兒親口問了,瞧他那驚詫的模樣,說不定他極有可能會伸出援手,幫助尋覓大妞的行蹤哩!
「不見了?怎麼會呢?她什麼時候不見的?」聞言,寒契的臉色大變。
還以為那個舌鋒毒辣的果妞拿把亮晃晃的長劍東問西沖地招搖,再怎麼要弄她那奇爛無比的武技,不外乎就在這個混亂的戰斗範圍里,跑不到哪兒去的,可現下,連她的貼身保鏢都丟了她的蹤跡!
「我……我……我也不太清楚。」
一股熱騰騰的不滿自驀然撐開的鼻孔噴出,寒契暴聲怒吼。
「媽的,什麼叫你也不太清楚?」
「一開戰,還有看見她替陳叔擋下了兩個賊子,可一眨眼工夫,我就再也沒看到她的人了。」順林連聲音都開始透露著緊張。
或許,就是因為心里篤定有著寒爺他們的幫親,他才會犯下這麼疏忽的過失。順林心里極其懊惱著。
「什麼,你一開始就沒見到她了?!」
「嗯。」
「媽的王八羔子。」他忿忿的眼焦慮的四下張望,「臭老頭,那你怎麼不早講?」算算,那死丫頭失蹤應該也有一段時間來著了。
寒契迅速的在心里盤算著對策,夾帶熱怒的凶瞳,仍定定的吃死了順林又慌又急的老臉,似乎存心要教他那副老骨頭因惶恐生俱而抖散般。
媽的,這叫順林的糟老頭究竟長不長腦子呀。這麼重要的事情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發生了,他竟然還喊也沒給他喊個一聲,現下可好了,得上哪兒去將人給追回來呀。
如果只是那個不討人喜歡的呆妞自個兒一時貪戰,不小心邊走邊戰的跨出戰圈,那倒還好,既然不是遭人追殺,遲早,她應該自己就會找路回來了。怕的是……教那幫余孽給綁走了……去他媽的一群蠢蛋。
那幫欠人修理的賊孽該死,而順林他們這群不長腦子的王八羔子也該死!
「那時大伙兒都忙著抗敵呀……」
「抗你媽的大頭鬼呀。」他火氣正大著呢,壓根听不見別人的解釋,「抗敵?哼,憑你們那幾式三腳貓的功夫談抗敵?別笑死人了,只會礙手礙腳的。」不是他不敬老尊賢,而是他向來心直口快,想到什麼說什麼,再加上心急,說出來的話又辣又沖又難听。
可順林他們全部氣惱不起來,也吭不出半句話來反駁。
能說什麼?人家寒爺說的沒錯呀,第一仗已經讓他們耗損了大半的體力,若不是寒爺那邊的弟兄們手快、眼尖,時時撥出手腳替他們擋著刀劍,這會兒躺下的除了賊孽之外,恐怕也少不了他們自己人。
「契爺,事不宜遲呀。」一旁,斗雄也不掩焦慮的出聲提醒。
「我知道。」他再狠瞪了面帶愧意的順林一眼,「斗雄,你帶著弟兄們先回去,我追下去。」
「是。呃,契爺,要不要叫阿濤跟你一塊兒去?」斗雄提議。
寒契眼又一瞪。
「干什麼?又不是去趕廟會,召這麼多人做什麼?」寒契反手將大刀給架回身背,取走阿濤才剛牽來的戰馬,他矯健的翻身上馬,卻倏地大嘆一聲,「弟兄們也累了,都給我先回去歇著,這事我一個人去就得了。」
以前的他們成日東征西討,長途跋涉個幾天根本就算不了什麼。可是,如今不同以往,幾年的閑散日子過下來,大伙兒畢竟不如以往耐操耐載耐奔波了,雖然再撐個幾天自是不成問題,可非到那必要的階段,又何必折騰大多人的體力呢。
「既然這樣,那契爺自個兒當心,我帶弟兄們先回去了。」若契爺已然下了決定,再多的勸告也是浪費……呵,就是這份粗中帶細的體恤心,他們才會對稍嫌莽撞的契爺口服心服哪。輕喟著,斗雄輕拍了拍戰馬的,「找到了人就回來,你可別又在半途將人給氣跑了。」
「我?!」寒契黑眉一擰,「是她別又在半途將我給氣死了才對吧!」
「不管是誰氣誰,反正,如果見著了人家丫頭,別對人家惡聲惡氣的就是了。」輕吁著,斗雄也不跟他強辯。
雖然契爺嘴巴里對那丫頭片子是又咒又罵又埋怨的,活像想將人家生吞活剝似的氣唬著,可心里頭想的卻不是那麼一回事,他雖然不是德高望重的智者,卻有雙還算靈通的照子,怎會看不出這其中絕對有異呢?
喏,自從知道人家丫頭片子不見人影,她那方的人馬是慌張了起來,可應當是事不關己的契爺反倒出人家的鄉親父老還要急躁不安呢!
寒契大眼一凝,凶光霎顯的瞪著斗雄,這……斗雄這話是什麼意思?
竟千叮萬嚀的要他別對那果妞惡聲惡氣?!
「奇怪了,她是你的誰呀?無緣無故的,你干麼硬是將心給偏到那婆娘那兒去了?!」他極其不滿斗雄一副他準會乘機欺負那婆娘的奉勸口吻。哼哼,有沒有搞錯?那婆娘之尖牙利齒,有誰能說得過她呀!
唷,會抗議了?那想想,這不更奇怪了,那丫頭又是契爺的誰呀?他干啥急慌慌的硬是自攬為援救第一人?
心里想著,斗雄可不敢斗膽將話給挑明了說,怕一個不小心禍從口出,將此刻還沒想得太遠、太多的契爺給惹得惱羞成怒,累了至今仍行蹤成謎的丫頭安危成了問題,恐怕連他都得開始小心自己這條命哩。
「說呀,怎麼又不吭氣了?」
斗雄趕景安撫他,「我什麼意思都沒有,只是教你對人家女娃兒溫柔一點,別太凶。」
「知道啦!」若不是急著去追人,他會跳下馬,教斗雄將話說個分明。「你們走吧。」
「等等。」此時傳來順林的喝阻聲。
「還有什麼事?」寒契微勒馬韁,俯瞪著擋在馬前的順林。
「我也一塊兒去。」
「喝!」阿柄倒抽了口氣,「順林,你身上的傷打緊嗎?」他還看得見刺目的鮮血不斷地在順林的衣裳上泛出來呢。
「一點小傷,不礙事的。」順林不以為意的道。
「那我也一起去好了。」阿柄也是救人心切。
「這樣不太……」
「對,這樣一點都不好,要我說呢,你們統統都不準去。」見順林氣急敗壞的老眼一豎,寒契重哼著氣,策馬走近他身邊,俯下腰,意地朝他胸腔的傷口戳了戳。「都傷成這樣了,你還想跟?我看你還是帶著他們先回家療傷算了。」
「大妞是我們的親人。」順林仍想堅持下去。
「那又怎樣?就算你跟著去了,若真有什麼事情,你能做什麼?哼,不過也是個累贅罷了。」
「我知道我是不太能打,可是大妞她畢竟是……」
「她畢竟怎樣?」寒契沒好氣的冷嗤著,「她畢竟值得你們去白白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