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佣正傳 第4頁

接下來的十分鐘,她簡直看呆了。天!大師報到!就見範孤鴻把冷凍豬肉扔進微波爐退冰後,手起刀落,一條條肉絲以均等的粗細堆放在砧板上。他用芹菜代替蔥花,辣椒迅速切成小段,紅綠相間的調味品煞是好看。三顆雞蛋單手打好,攪拌,擱在一旁備用。

瓦斯爐點燃,嘩啦一響,芹菜爆香,所有材料一一下鍋,他單手持著平底鍋,臨空用力翻動幾下,火苗轟隆被油料引燃,又迅速熄滅,撲鼻的炒飯香洋溢整間廚房。

鐵鏟刷刷幾下,兩盤炒飯起鍋,可以開動。

從頭到尾,動作干淨俐落,一氣呵成,就是店里的廚師也難以比擬其專業手勢。

「英雄。偶像。」維箴凝著崇拜的眼神盯緊他——的炒飯。

「吃呀!」範孤鴻老實不客氣,舀起一大口塞進嘴里。

她當下認為這個動作值得效法。

「嗯,嗯嗯。」維箴掙扎著同時吃飯與說話。「不錯……好吃……嗯……」

「吃完再講話。」煞氣十足的濃眉扭出皺摺。

看樣子他與這女人談不出什麼結論,飽月復之後不妨先告辭,回返事先訂好的飯店耐候葉夫人歸來。至于廚師一職,抱歉,葉家另找高明吧!

維箴舀兩口炒飯放進蘇格拉底碗里。

「汪,嗚嗚,汪!」小狽狗也給與滿分的評價。

「恭喜你,你合格了!」她徽得家中神犬的同意,欣尉的握住他的大手。

「合格?」

「雖然煮飯燒菜只是你未來工作的一部分,可是只要你天天變得出好吃的佳肴,即使清掃打理的雜務做不順手也無所謂。」

清掃和打理!?她們不是誠徽廚師嗎?瞬間的愕然讓他錯失表明立聲的良機。

維箴起勁的介紹下去。「你的工作很簡單,每天早上七點準備早餐,十點固定為花圃澆水,晚上七點全家準時開飯,別忘了準備萌萌隔天中午的便當,換洗衣物我們會自動丟進洗衣機里,平均三天洗一次就成了,當然,白天時間別忘了掃地拖地、整理一下居家環境,這樣就成了。」

「等等。」

她塞進最後一口香噴噴的炒飯,惋惜地瞥了盤中的余糧一眼。「我該走了,還有幾冊論文必須送給學校教授留念……對了,我不曉得繼母大人是否會要求你負責買菜,等她回來你們倆再仔細商量吧!」

「我……」

「還有,我們家供膳宿,至于薪水,過幾天萌萌會告訴你,我也不太清楚。」她大半個身子已消失在廚房門口。

「你先听我……」

「我走嘍!」七、八本論文捧在懷里,她遙遙向蘇格拉底扭動手指頭,勉強算是道別。

「且慢——」

「對了,還有一件事!」這句話已經發自大門外的花圃。「今天蘇格拉底該洗澡了。」

範孤鴻很少嘗到目瞪口呆的滋味,現下終于結結實實地了解這句成語的含意。

這算什麼?!強迫中獎也不是這種做法!

「我可不可以知道自己究竟掙到哪份工作?」他追到門口,只來得及見到縴巧的背影消失在轉牆外。

「佣——人——啊!」余音裊裊。

佣人?

他變成男佣了,他該死的不辭辛勞、千里迢迢來到台灣,只為了勝任一戶「很窮」的人家的男佣?

褲腳下驀然傳來拉扯的力道,範孤鴻低頭一望,兩顆鈕扣眼和長舌頭笑呵呵的朝他喘氣。蘇格拉底放開他的長褲,舉起後腿扒搔兩下。

「汪!」該洗澡了。

懊死!連一只狗也把他當成僕人欺凌。

倘若下一頓餐食他略過香肉火鍋不做,他就改姓「葉」!

對了,剛剛跟他糾纏半天的女人到底叫什麼名字?

第二章

晚間七點二十八分四十二秒,甫踏進門檻的那一剎那,空氣間騰漫著一股貨真價實的香味,儼然是咖哩飯的特殊氣息。

維箴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

自從繼母大人正式接管廚房開始,葉家大宅就再也不曾出現過正常的食物香味了,即使陸雙絲心血來潮,烹調出一鍋咖哩,通常也是黑胡椒口味、芥未咖哩雞這些詭異的搭配方式。

嗯,好香。還有蝦仁蛋炒飯……金針排骨湯……

她一定死了!廚房里一定有兩排天使奏著仙樂迎接她。

維箴輕飄飄地晃進廚房。盤據在里頭等她的人當然不是天使——起碼不像人們想像中圓圓白白、可可愛愛,背部背著兩根翅膀的小天使,而是一尊彪形巨漢。

大漢敞開襯衫的每顆鈕扣,肌肉僨張,結實的胸膛有如一道懸崖絕壁,綻露出塊壘壯觀的紋理。稍嫌太長的濃發用橡皮筋綁在腦後,鬢邊幾縷較短的頭發已經被汗水浸濕。

假若真要把這純粹雄性化的男人和「天使」拉上關系,也只能勉強冀望在他退化二、三十年,當他還是個牙牙學語的小寶寶時。

然而小小瑕疵並未削弱她心靈深處的感動,維箴近乎茫然的坐在桌旁自己慣常佔領的空位,瞪著桌上暖霧氤氳的美食發呆。另一道熱氣挾著萬鈞勢力颯卷到她身側,橫霸得不容忽視。

「為什麼冷氣機不能動作?」不悅的質問從半空中飄降她的頭頂。

「上個星期就故障了。」她漫不經心的回答,心緒仍然徘徊在某個特定的主題上。

「你們為何不叫人來修理?」範孤鴻低吼。他待慣了干燥、偏冷的歐美地帶,台灣的溫度和濕度委實折騰得人無法生受。從下午到現在,他已經沖了三次澡,全身仍然感到粘呼呼的。由于坐著流汗實在太無聊了,他只好從冰箱里搜出可用的資源,準備煮一頓香的辣的犒賞自己。

他雖然懶,卻不會懶到自我虐待。

「後娘說過幾天要找工人來,把整棟房屋翻修成中央空調系統。」她支著下顎,煩惱的傾靠在餐桌上,總覺得有什麼地方怪怪的。

利用大半天的空檔,他大致整理出頭緒。為了讓任務更容易達成,做好外交是必要的步驟。待這位窮酸女孩返家之後,他先說明清楚來意,而後回飯店等候另外兩位有裁奪權的「大人」現身,屆時大伙兒再坐下來談不嫌遲。

話說回來,家里來了陌生男人,她卻能大方的掉頭出去,耗了大半天才回家,膽子也大得離譜!三民主義又還沒有統一中國,她不必這麼放心過日子吧?

瞧瞧她,長得眼是眼、眉是眉,五官清雅文秀,就只一身讀書人的窮酸氣令人看了想皺眉。說到皺眉,他終于注意到她的眉心扭得足以打成三個結。

吧什麼?想挑剔他的技術不成?他這輩子還沒替女人煮過一湯一飯,倒是當成老太爺接受服侍的機率比較高。

「你在想什麼?」他塞了滿口炒飯,謹慎的眼直勾勾地觀察她。

「不太對勁。」維箴以他听得見的音量喃喃自語。「這種事情不可能發生在我身上。」

「什麼事情?」

「這一切。」維箴朝四周揮了揮手,秀眉擰得出水來。「一個平凡女人回到家後,發現佳肴美食熱騰騰的擺在桌上等著她。爐子上還炖著她最喜愛的金針排骨湯;家里平空冒出一個比那桌美食更引人入勝的俊男,不但手藝巧,外型也剽悍得足以兼任保鏢的工作,一物多用途,而且價格低廉——這種好事不可能發生在我身上。」

「為什麼?」這女人生性多疑得離譜!

「老子有言︰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倚。根據禍福相倚的定率,橫福之後必遭橫禍,既然你完美得不像真的,我必須開始考慮橫禍即將發生的可能性。」她嚴肅地朝他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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