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法嗎?」他想了想,忽然賊忒兮兮的笑起來。「姑娘深夜暗訪,倘若小生穿戴整齊,恁也太殺風景。」
「我才不是……」被那雙賊溜的眼一掃視,她忽然覺得自己仿佛和他一樣赤果著身子。
「我听見院子里有怪聲音,可能有小偷潛偷東西。」
「是嗎?」他起身走向落地窗。雖然他們倆的房間位處隔鄰,他的臥室卻坐落在轉角邊間,窗戶的開口與她的並不在同一個平面。維箴的窗戶與廚房、庭院同一側,而他則面對著後花園。
夜風中藏著驚蟄的氣息,隱隱夾帶敲踫撞擊的響。沒錯,確實有人試著從廚房後門進入葉宅。
「你留在房里,我下去看看。」他簡潔有力的轉身下令。
維箴恍如沒听見,一個勁兒呆滯地瞪望著他,由上到下,再由下到上,來回梭巡好幾遍。
「你嚇呆了?」他不耐煩的揮揮手。「我和你說話,你听見沒有?」
她滿臉困擾,似乎在猶疑著該如何對他啟齒,考慮了片刻,終于以最嚴肅冷靜的語氣開口︰「我不願令你尷尬,然而人類理當在負面的評價中尋求成長,所以我還是老實說吧!——你全身光溜溜的。」
對哦!範孤鴻陡然醒悟,他忘了套上長褲。這女人實在很好笑,撞見男人光著也不象徽性的尖叫幾聲,居然還端坐在床沿,兩手規規矩矩的貼放在膝蓋上,一副好學生、好寶寶的模樣,跟他有商有量的。
「那你還看得這麼出神,不趕快把眼楮蒙起來?」
「也對。」維箴慎重的點點頭。
被他一提醒,她終于抓回蒸發掉的女性矜持,捂住幸福了好幾分鐘的秋眸。
範孤鴻迅速套穿上運動短褲,一邊審視她雅致的下巴線條,略嫌清瘦的頰畔。
房內的光線相當陰暗,不過他出生入死這些年,早已訓練成比常人敏銳數倍的夜視力。就著幽微的月光看去,維箴的臉龐透著粉女敕的月牙白,捂著水眸的手與臉部肌膚融和成一片,像極了晶瑩的白玉瓷瓶。那張蜜梨似的臉蛋看上去就讓人想咬一口。雖然他並未真正觸踫到她,卻極能了解何謂「嬰兒般的膚觸。」
睡衣上的科犬圖案倒有幾分像蘇格拉底,差別只在于那只混血狗不知從哪里繼承到黑鼻管。
黑夜原本就是人性本能最容易失序的時刻,他一時意動,趁維箴防備力降低,突然掰開她兩手,迅雷不及掩耳的印上她唇心,退開。
維箴眼楮眨了一眨,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剛才她好像感覺到嘴唇重重的,隱約有一股濕濕熱熱、微含著煙草的氣息盤旋于鼻端,但晃眼間就消失了。
夜色太深,她看不清個所以然來,範孤鴻的動作又超快。
她被竊吻了嗎?
靶覺起來好像是,可她又無法確定,不過,他若吻得讓人不知不覺,這個吻有什麼意義呢?嗯,很值得深思的問題。
範孤鴻踩著無聲息的貓步走下樓梯,貼身在廚房入口處的牆邊,捕捉暗夜中的細微聲息。
嘰哩咯啦的異響發自于後門,有人試圖撬開門鎖進來,技巧卻拙劣得令人發指。
狩獵者的光芒從他的豹眸激射而出,他踢開便鞋,赤足踩進廚房的磁磚地板,無聲潛向後門。他的上半身依然光果,步伐牽動了全身的肌肉,蕩隨著一波波僨起的線條。隱隱銀光投射在他身上,恍如伺機襲擊羔羊的肉食猛獸。
屋外拂起山風,赫然吹動了門,原來喇叭鎖已經被小賊破壞。他悄沒聲息的逼近,探長手臂準備拉開門給外頭的家伙一起迎頭痛擊——
「吼——」蘇格拉底突然從黑暗中竄出來,牙齒狠狠陷入他的腳踝。
「他媽的!」範孤鴻破口罵一句三字經。「你有沒有咬錯人?狗仗人勢的愚蠢東西!小偷就在門外,你居然回頭攻擊我?除了吃喝拉睡,你還有什麼功能可言?」
「吼——」蘇格拉底大怒,用力咬住他的腳踝亂甩。後門的異響陡然僵住,隨即,細細碎碎的腳步聲竄向庭院的外牆。
「SHIT!」他可以感覺到血絲從破皮的傷口往下流。大手用力一扯,小狽狗被他凌空甩到廚房的對角,他立刻從地板上彈起來,追出後門。
「咳!咳!咳!」挫敗的看門犬發出淒厲的慘呼,驚動二樓的女主人。
「蘇格拉底。」維箴驚駭的沖下樓,生怕愛犬發生了任何意外。
欺仗人勢的狗瞄見女主人出現在廚房門口,無限委屈的跛行到她身前,嗚嗚嗚的哀鳴著,訴說自己的滿腔委屈。
「好可憐哦!寶貝狗狗。」維箴憐愛萬分的抱起愛犬。「你的腳痛痛喔?是不是壞人欺負你?」
「汪。」蘇格拉底給與肯定的答案。
她模觸到小狽狗濕濡的月復部,提手一看,發現它身上沾滿夜露和泥土,想必是甫從院子里溜進來。
「剛剛在院子里抓門的就是人嗎?」她憐愛的點了點小狽狗的鼻尖。「小壞蛋,你害姊姊以為有壞人偷跑進來。」
後門霍地推開。
「啊。」「汪。」一人一狗嚇得抱成一團。
範孤鴻站在門框之間,襯著屋外的月色而形成暗影,狂野的亂發散揚奔放,恍如入侵的海盜頭子。維箴微咽一口唾液,下意識地退開幾步。
也沒看見他動作,下一瞬間,她懷中的蘇格拉底已經被他用三根手指拎得高高的。
「蠢狗!」範孤鴻咬牙切齒,有如欲將它活生生吞進肚子里。
蘇格拉底眼見有靠山在場,壓根不用自己用力,扭過頭可憐兮兮的朝女主人哀叫。
「住手!」維箴忿忿把狗狗搶回來。「剛才是不是你踩到蘇格拉底,害它痛得哀哀叫?你每次都趁著我不注意的時候虐待它。」
「我虐待它?!」他險險腦沖血。「我虐待它?」每吼一句就進逼一步。「你說我虐——待——它?」
美女與小狽被迫到牆角。
「沒……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維箴眼眶里含著兩泡淚,顫巍巍的抖出聲。
「那你是什麼意思?」今晚不跟她計較個清楚,他絕對不善罷甘休。「我大半夜被你挖起床抓賊,賊沒抓到,反而被那只蠢狗咬得鮮血直流,還換來一身虐待動物的惡名,我犯賊哪?」
「它叫蘇格拉底,不叫蠢狗。」她小聲糾正。
「你以為男佣的工作多吸引人?干到現在連一個月薪水也沒個準,天天做牛做馬,還得被這只笨狗岐視。」範孤鴻根本不甩她微弱的答辯。「你自己說,我腿上多了兩個血洞,造成嚴重的職業傷害,你打算如何賠償我?」
「有生之日,我一定會報答你的。」她壓低了頭,根本不敢抬頭看他。
「好!這是你說的,我等你報答。」他憋著一肚子悶氣,惡狠狠地橫了蘇格拉底一眼。「喏!」
她怯怯的接過他手中的銀色圓牌。「這是蘇格拉底的狗牌,怎麼會在你手中?」
「我剛才追出去,在庭院撿到的。」他悻悻然地再瞪狗狗一眼。
「可能是蘇格拉底弄掉了。」維箴提出心頭的推想,「它身上髒兮兮的,而且泥土的印子很新,方才應該是它溜到後院散步,被鎖在外頭,所以才一直抓門,吵醒了我。」
範孤鴻的嘴唇蠕動了一下,仿佛想說些什麼,半晌仍然回歸沉默。
「或許吧!」他不願多言,板著一張被吵醒的臭臉離開廚房。「我要回房睡覺了,你們主僕倆慢慢培養感情。」
「等一下。」維箴連忙追上來。
「干嘛?」他吼她。
「蘇格拉底渾身髒兮兮。」她囁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