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跟它同睡,管它髒不髒。」他轉身又想走。
「可是——」維箴鼓起勇氣扯住他的手臂。
「你到底想怎樣?」他很不高興了。
「你……你先幫蘇格拉底洗完澡,再睡覺。」
至此,範孤鴻終于確定,這女人真的把他當佣人看,當然,他並沒有職業岐視的意思,佣務人員自有其值得驕傲的地方,他只有無法忍受被一個神經質女人呼來喚去的。
邪惡狡黠的微笑勾勒出他臉龐的立體線條。他轉回身,手肘壓在她頰畔的牆面,維箴不自覺又呼吸困難。
煙草氣味和濕熱的鼻息挑弄著她的感官,千般熟悉,萬般曖昧。他半果的體軀突然真實了起來,近在她咫尺可觸的距離,狂妄的侵佔了她的生物距離。
「我們交換條件好嗎?」空出來的右手,輕輕逗捏著她的下顎。「我很樂意為脆弱的蘇格拉底洗澡。」他吹口氣,拂弄她的耳朵。「可是,等我洗完了蘇格拉底,你必須幫我沖澡擦背,嗯?」
她先深呼吸,一嗅到他身上發散的男性氣息,連忙又憋住氣。太隱晦了,太曖昧了,此樁交易萬萬不可為之。
雖說食色性也,貪好男色卻有傷文人雅士風範。捧著狗狗,她逃也似的奔上二樓。
「蘇格拉底,來,姊姊幫你洗澡澡。」
她敢打賭,方才姓範的鐵定偷吻過他。
「前天夜里你答應要報答我。」範孤鴻用指關節輕扣書房的門,吸引蛀書蟲的注意力。
維箴抬頭瞧向門口發聲處,立時觸眼到一片古銅色的胸膛,呼吸有窒息的感覺重又衍生而出。八成是她的男佣吸氣量比較豐沛,搶走了人的空氣配合給額。
而且,他又光著膀子了,健美壯碩的體魄簡直在強迫觀眾欣賞。
「你實在應該養成穿衣服的習慣。」維箴蹙起娥眉糾正他。
「屋子里熱死了,」他忍不住抱怨。「又濕又悶,冷氣又不能運作。」
她當場覺得有點汗顏。怪不得人家,實在是因為她提供的員工福利太差了。
「噢。」維箴乖乖收斂起雇主應有的權威和尊嚴。「你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報答的,請說。」
他拂開汗濕的劉海不經意地道︰「我對中國字畫頗有一點興趣,這趟跑回台灣,正是為了收購幾幅值得曲藏的作品,你認不認識在字畫方面有研究的前輩,可以為我解說應注意的購買原則?」
他說他「這趟跑回台灣」,意謂著他確實從外地前來,歸期不遠。維箴低下頭,一點一滴品味著他可能遠去的事實。可是,她不希望他離開啊!雖然他炒菜總是喜歡放青蔥和蒜,技術卻比繼母大人高明太多,如果他離開了,他又要墮回以前的飲食煉獄,嗚……她不要!
「你在干嘛?」範孤鴻很莫名其妙,怎麼轉眼間她一臉泫然欲泣的淒苦相,他說錯了什麼嗎?
「沒事,我只是想到我悲涼的未來。」她悠悠的嘆了口氣。
「我想買畫與你悲涼的未來有何牽扯?」他斜倚在門框上,打算問個一清二楚再做其他事情。
「你買完畫是否就會離開?」她清秀的臉頰漾起一層輕郁。
「差不多。」她不願意他走?範孤鴻的心律節奏有點跳拍。嗯!還滿令人驚喜的。不自覺的微笑弧度提高了他的嘴角。
「唉!」她相當配合的長吁短嘆起來,當場令他的男性虛榮獲得高單位的喂補。
範孤鴻懶洋洋的步近書桌,耀眼的半果上身軀逐方寸之外的氧氣蘊藏,維箴訥訥的任由他接近自己,站定,修長的手指頂高她下巴。
煙草氣息拂上她臉頰。
「你先幫我完成買畫的心願,」魅惑的低語鼓動她的三魂七魄。「我的停留時間還有大的商量空間。」
「不……」顯然他誤會了。
在她能辯明之前,掠奪性的唇已欺壓下來。有了前一次的經驗,她認為自己這回已做好心理準備。
對于男女之事,維箴當然也曾好奇過,尤其繼母大人和萌萌的身畔相繼出現了命定的所屬,她雖然女敕,卻不至于無知到認定這兩對佳偶向來規矩清白。
以前也有人追求過她,她甚至接受了其中一人,試探性的交往了三個多月,結果這段感情仍然步向不了了之的收場。她無法忍受第二雙手在她身上探來模去!她就是沒有辦法!至于親吻,她直接聯想到的是「飛沫傳染」,而從小她的抵抗力又特別衰弱;病痛意謂著皮肉之苦,意謂著醫療支出,意謂著不治死亡,她何苦為了短短一刻的親吻而付出生命代價?所以啦!前任男友求歡幾次不遂,自然轉向其他更心甘情願的女人。
思索之間,她的唇間產生入侵感。她連忙想縮頭,卻被腦後的手掌固定住。
被深吻的感覺一點也不像女性友人描述的——腦中轟然一聲巨響,眼前金光亂閃,耳邊還有天使唱著甜美的歌曲。
濕濕的,粘粘的,感覺很奇怪,難以歸類為喜歡或厭惡。不過——芳心有一種躍躍跳動的異樣感受,好像有些搔癢,卻又不像實質的存在……
總而言之,怪怪的。
範孤鴻終于打住深吻的動作,釋放她的唇自由。維箴從對面書櫃的玻璃反射,赫然瞧見自己殷紅如隻果的容顏。呵,她看起來好激切,臉色鮮艷,唇瓣濡濕,一副被徹底蹂躪過的模樣。為什麼呢?她以為自己剛才很冷靜的。
「你忙你的,我先去沖個涼。」他滿意的直起腰,拭掉太陽穴上的汗水。「台灣的鬼天氣熱死人了。」
範孤鴻吹著口哨,晃向走道盡頭的浴間。
她實在很好玩!他想。
他很少以「好玩」二字來形容女人。女人要不就可愛,要不就煩人,至于不可愛也不煩人的,通常等于「平凡」,好像很難出現第四種分類法。然而,他這趟台灣之行遇見了一個女人。
一個很「好玩」的女人。
涼冽的水泉自他頭頂直灌下來,蜿蜒向胸口,沖激著不可避免產生的生理悸動。
他才剛扭緊蓮蓬頭開關,便听見樓下大廳揚起輕盈的鈴聲。
「難得這家子也會有訪客上門。」他頗為訝異。進入葉家這幾天,門鈴頭一次由他和維箴以外的客人按響。
匆匆套上牛仔褲,隨手把濕發擦干,任由它披在肩上,他淌著滿胸膛的水珠下樓,執行佣人理當盡責的應門使命。門戶洞開的那一刻,外頭的人掏出鑰匙,正待插入鎖孔里。「維箴,我以為你不……」陸雙絲噙著清艷動人的甜笑,抬頭瞧見開門者的身份後,笑容立刻僵化為錯愕的線條。「……在。」
難道她走錯房子了?雙絲趕緊回頭瞧望庭園的景色,沒錯啊!這里是她家,她的院子,她的大門。但她從來不曾料想到,有朝一日進門的時刻,突然變出一個英俊的果男前來開門。而且他滿身水珠分明就是「美男出浴」,頹廢的外形就像剛從汪洋上收帆歸來的海王子。
假若他嘴角再叼上一根煙,可不像極了電視上拍攝萬寶路香煙廣告的男模特兒。
「嗨。」美女!範孤鴻第一眼便做出決定。
眼前的女人絕對只能以「明艷無雙」來形容,眉眼五官的精致不需多言,比較引人注止的是,她渾身洋溢著春天的氣息,仿佛芳蹤所及之處立刻化為舒爽清涼的場合。
純粹男性化的笑容頓時柔化了他狂野的外形,浪蕩倜儻的眼神貪婪而不婬晦的掃描雙絲。
「請問芳名?」他一邊肩膀依然斜倚著門框,左手已經不安分的握起幸而人兒的柔荑,舉高到唇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