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佣正傳 第22頁

雖然她依舊將他的動機設想得太過高貴,但,管它的!維箴願意接納他,這才是至緊至要的大事。

「謝謝。」暗啞的嗓音從她濃發間飄泄而出。

「可是,」維箴怯怯推開他,密密鎖上他的眼。「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是不是代表……你……你……」

她未出口的心緒,範孤鴻听在耳里,看在眼里,蕩漾在心里。許許多多張面孔轉繞著他腦海——有她,有小強強,有葉萌萌,有陸雙絲,甚至有那只煩人的蘇格拉底。

後院庭樹的落葉應該清掃了,滿地枯枝若交給她們三人打理,只怕力有未逮;強強看起來永遠滿月復心事,他尚有幾件發人疑竇的細節未得到解答;那只蠢狗的塊頭越來越壯碩,過不了幾個月三名女人就拉不住它;還有,家里的廚具該換新的了。

家里?葉家老宅竟然成為他腦海中的「家里」。曾幾何時,這幾張面孔,這一片山竟交織成他平靜生活中的全部。

即使維箴不問,他當真走得開嗎?

「二十世紀未,全球間有一種相當方便的送貨服務,稱之為‘國際快捷’。」海盜般放浪的微笑勾彎了他嘴角。

「不要笑我。」她別扭地捶打他,覺得自己實在主動得太沒有女人味。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

悲傷與快樂,誤會與了解,往往只有一線之隔。

範孤鴻滿足地想,他很幸運,遇見一位不知道如何誤解別人的女子。蘇大胡子說得好,樂莫善于如意,憂莫慘于不如意。

而他,很如意。

第七章

閭庭多落葉,慨然知已秋。

四天前,第一波連綿雨飄然灑落人間。細雨隨著勁風,樹樹吹出秋聲,山山寫滿寒色。

範孤鴻抵達寶島至今,福爾摩莎總算進入稍微能忍受的天候。尤其入了夜,疾風撩樹梢,吹得老宅子颯颯亂叫,十分帶勁,他喜歡!

鴻門晏的次日起,萌萌便移植到紀漢揚居處,找他普渡眾生,惡補期中考的財務分析概論。這一去想必又是三、五天之期,沒過完大考不會回返,因此,他的畫尚未拿到手。

反正他不急。取畫的目的既已篤定能順利完成,黃天林那一方不妨耐等幾許時日,不必忙在一時。

「喂,上床睡覺了!」腳尖頂了頂蘇格拉底的胖肚皮。

蠢狗抬起惺忪的眼皮,懶尾搖晃兩下感謝他的提醒,然後撐起圓滾滾的身子,離開客廳地毯,轉上樓尋找今晚「臨幸」的房間。

他拎著喝掉半罐的海尼根,最後一次巡視各扇門戶是否關緊。二樓窗戶若是開敞,半夜里讓雨水打濕室內可就麻煩了??老話一句,明兒一早清掃的苦役可是他呢!

「別鬧我……」走廊上傳來輕笑聲。「時候不早,你該回去了。」

「跟我一起回去?」彭槐安低沉的嗓音傳遞著誘惑。

「不行,我三更半夜出門,多奇怪。」雙絲嬌嗔。

「你三更半夜趕我出門,那才奇怪。」

「嗯哼!」守衛隊清了清喉嚨,道貌岸然的繞出轉角。

兩只正在培養奸情的愛情鳥登時被逮個正著。

「範!」雙絲羞澀得幾乎不敢正視他。她連忙推開情郎,大半副嬌軀閃進門里,仿佛如此一來就能與彭槐安劃分界限。「沒??沒有啦!彭先生……他快走了。」

「誰說的?」彭槐安用眼角余光瞄他。

範孤鴻仰灌一口啤酒,喉結上下滑動。棒打鴛鴦的殺風景事兒交給萌萌負責,他無意繼承掌門人寶座。

「我不曉得。我什麼都沒看見。」他悠哉游哉地從兩位現行犯身旁經過。

彭槐安嘉許地點點頭,算他上道!采花大盜的本性揭露出來,奸夫邪笑著侵入佳人的香閨。

「你慘了,今晚沒人幫你撐腰……」余下的字語關掩在房門里頭。

真令人羨慕!範孤鴻間或听聞房內的喁喁細語,忍不住嘆了口氣,好久不曾調理「陰陽五行」了,難怪他氣血不順,唉……

輕扣二老板的房門兩響,不待室內揚起招呼,他自動探頭進去瞧瞧。

「維箴,你還沒睡?」既然如此也就不怕吵擾到她。他信步踅進房內。

維箴坐抵著床頭櫃,正翻閱一本厚達三公分的哲學著作。

「我想再看一會兒書。」談起做學問,她的水眸粲然生輝。「前陣子我讀完亞里斯多德的語意學,或多或少得到一點啟發,所以又買了幾本希臘哲學史回來。如果你有興趣,等我看完之後再借給你。」

平常人的床邊故事書是什麼「清秀佳人安妮」、「羅曼史小說」,只有她這個天才,臨睡前猶啃著大部頭著作。範孤鴻一如以往,佔據她身畔的空床位,懶洋洋地翻動書頁??

蘇格拉底與菲德拉斯的對話。

「嘿!」輕狂的嗤笑聲哼出鼻來。「這只蠢狗隨便吠幾聲,也有人听得懂它的狗話。」

「唔……」蘇格拉底從床尾抬頭,困兮兮的眨巴眼皮子。是誰在說我啊?

「亂講!」維箴不依的拍掉他手掌。「人家蘇格拉底的名頭就是承襲自這位希臘哲學家。兩年前我旁听過一堂西洋哲學史,對蘇格拉底多傾倒啊。」

「反正你沒替這取成孟子、莊子、老子,我就謝天謝地了。」要他喚一只蠢狗「老子」,打斷他腿也萬萬不干。

「你走開,不要找我說話,我正看到‘斯多噶學說’的精采部分。」俏鼻又埋進書頁里。

他確實該回房了。可是,她的房里洋溢著溫軟的氣息,連她聞起來也馨香噴噴的,寧謐祥和的氛圍戀棧著他的身影,教人著實很想多逗留一些時候,不願太早離開。

「什麼叫‘斯多噶學說’?」只好找個話題引起她的共鳴。

維箴發現他還頗受教的,身為未來師尊的那一面立刻興匆匆的開始講說,「‘斯多噶學說’下是‘亨樂主義’的相反論點,講究禁欲、克已……」

「What!?」他連忙搶下有害讀物,一探究竟。「什麼禁欲克已!教壞囡仔大小!你給我少看一點這種鬼東西。」

「斯多噶學說哪里犯著你了?」她皺著眉。

「它每一點都犯著我。」他合上書頁,反手擱置在床頭櫃上。「如果你學會禁欲克己,天天給我修身、齊家、平天下,那我還有什麼搞頭?」

她一愣。「我修身自持,和你扯得上什麼關系?」

「當然扯得上。」他大言不慚。「我尚未勾引你成功,豈能教區區一本邪書功虧一簣。」

這家伙!

維箴又羞訕又好笑,兩朵紅透了雲彩浮上她臉頰,足可媲美日本國旗。

「。」猛然抽出枕頭,用力捶打大婬蟲。

蘇格拉底受不了的斜睨他們,干脆跳下床圖個清淨之地。

他大笑,軟松的枕頭三兩下落入魔爪中。

「等一下,住手。听我說。」壯軀徹底壓制住一切暴動。「陰陽調和,相輔相成,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至理。虧你一路念上研究所,竟然連基本的養生之道也毫無概念。」

她四肢皆被制伏,酥胸劇烈的上下振動,臉蛋因為嬌笑而顯得紅撲撲的。

「我沒听過什麼‘陰陽調和’,只知道你想采陰補陽。」

「哦?」長而慵懶的喉音促使維箴迎向他眼波。

而後,她立刻明了自己的錯誤。他眸底的光,深邃如海,性感挑逗的笑意在其中波動、渲染……

「吼??」蘇格拉底猛然跳起來,狺狺低吼。

「該死!」他重重捶了床榻了拳,狠瞪那只死狗。「姓蘇的,你有意見嗎?」

出乎兩人意料,蘇格拉底的激烈反應與床上春色無關。它抬高鼻尖,嗅聞著空氣間的氣息,亮褐色的眼球已抹去昏昏欲睡的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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