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結婚!」她相當堅定。「你從來沒想過和我結婚嗎?」
「沒有。」其實答案是肯定的,但絕不是現在。
「為什麼?」她一愕。
一種龜裂的細微痛覺劃上她的心坎。
他竟然毫不猶豫地否決她,難道他不覺得以他們的情況發展下去,琴瑟同奏是很合理的結局嗎?他們共同生活過,亦了解彼此的個性、生活習慣,最重要的是,她知道齊霖與她之間絕對存在著「愛情」的因素,否則他不會和她如此「親密」。他絕對不是一個對男女之事隨便的人!
那,他為什麼不贊成娶她?
「你還年輕。」他荒謬地低喊。
「二十歲不算小了。」她咄咄進逼到他鼻端。
「但是還不足以了解婚姻的意義。」他的苦心孤詣她似乎並不領情。「你以為我為何要和你冷淡一陣子?就是因為我希望你仔細考慮清楚,依你現在的年齡、情況,是不是應該牽扯進感情的漩渦里。」
「如果我考慮的結果最後是否定的呢?」
「我一定尊重你。」
他的篤定迅速惹火了她。
「可是我現在的決定和請求並沒有得到你的尊重呀!」她努力眨回眼眶的朦朧感。「換句話說,你接受我提出分手的想法,卻不信任我要求結婚的結論。你這算什麼心態?」
他分明就是厭了她、煩了她……希望她快快離開他的生命。
「我不是……」他不知道從何說起。「我只是認為……」
假若沒有發生任何意外,他明白自己最終一定會將蘇倚月娶進門,這不只是負責任的問題,更包含了那份因她而衍生出來的、感性的、非邏輯的……什麼?
不行,他真的被她隨手丟出的炸彈弄傻了。
不是現在!無論如何,不是現在!
「我知道了!原來你只想玩玩而已,不肯負責任。」淚水撲簌簌地淌下來。
齊霖被她指控得莫名其妙,一開始究竟是誰「玩」誰的?
「別露出那副委屈的表情給我看。」他凌厲地指住她。「我會負起應負的責任,不過起碼等到你考上大學再說。」
這點要求她可以接受。但他身旁纏了一個八爪女,虎視眈眈地觀察他們,只要找到可乘之機,隨時有可能乘虛而入,她必須想法子排隊異已才行。
「在我讀大學期間,你會待在哪里?」
「我還能去哪里?當然待在山上,偶爾下山處理事情呀!」他為她的問題感到納悶。
「那琪雅呢?」她神色不善。
哦──齊霖懂了,原來她還在擔心那位假想敵。
「人家和我非新非故的,我憑什麼干涉她?」
「可是,她一定會想盡辦法介入咱們嘛!」她大聲抗議。「你必須答應我,在我外出求學期間,要不和我一起住在山下,我保證選填南部的志願;要不就特聘其他專業的醫療人員上山。」
大家都心知肚明她留在山上的目的,純粹是因為齊霖的存在。一旦正牌醫生駐扎進來,琪雅唯有到其他地方討生活一途。反正她具有專業護士資格,在大鬧護士慌的現代社會絕對搶手得很,不怕找不到工作。
「別胡鬧了。」他咄了聲氣,想也不想地否決倚月的提議。「家里和茶業需要我,我走不開;至于琪雅,我沒有權利趕走她。」
「我又沒有要求你趕走她,我只是建議你另找一位護理人員上山幫忙,這有什麼?歡裕俊彼?裾裼寫塹胤床怠?
「不可能的。」他斷然否決。「另扉一位醫療人員等于表明了逼琪雅離開,我不能答應。」
琪雅的工作態度向來令他非常滿意,符合他的要求。雖然他明白扉用琪雅會引來一些不必要的猜測和誤會,可能也造成了琪雅錯誤的懷想,然而基于現實因素的考量,他很難找到願意留在荒山野嶺工作的專業醫護人員。
「說來說去,你就是不肯跟她劃清界限。你知不知道你們倆這種曖昧的關系讓我有多為難?」村民們無形中已經認定了老板和琪雅的「永久關系」,倘若他們再不把態度表明清楚,說不定她反而落得介入者的冤名。齊霖為什麼不站在她的立場,替她想想?
「我和琪雅早八百年就沒有任何關系了,你到底要我劃清哪門子界限?」
兩個人各有堅持,也各自認定了自己的想法方為正確。若再繼續對峙下去,一輩子也不會有結果。
「那好!」倚月深吸了一口氣。「我不念大學了。留在山上陪你。」
「那更不行。」他拒絕眼睜睜看著她斷送自己的學業。「你應該擁有你的生活和思想,任何男人都沒有權力剝奪你學習成長的機會,無論是有意或無心的,包括我在內。」
「你……你……」她只差沒氣得發瘋。「說穿了,你就是不肯答應我的要求?」
她只想獲得一個真正的家,和安全穩當的感情生活,難道全心全意去經營一段感情,拒絕讓它受到外人摧折的心態,也是錯誤?
「對!」他也有他的堅持。「如果結婚意謂著你放棄學業,或影響到其他不相干的人,我絕不會娶你。」
問題是,琪雅根本不是什麼「不相干」的人!
倚月咬緊貝齒,狠心一跺腳。
「好,齊霖,這是你說的。」她反身沖回客房。
砰!
兩人的心門恍如猛烈摔上的門板,再度將彼此隔絕起來。
第九章
「倚月不跟你一起回來?」齊母與丈夫面面相覷。
「為什麼?」
「你們吵架了?」
「當初下山的時候明明開開心心的。」
「留她孤零零一個人待在台北很危險的。」
「你立刻下山接她回家。」
夫妻倆圍堵在主屋門口,好像打定了主意,若兒子沒有蘇倚月陪同就不讓他進門。
齊霖疲倦地抹抹臉,早就料到回家之後必定又有另一場戰爭。
「沒有用的,她不會答應和我回來。」他徑自擠開父母,直直走進客廳里,癱倒在沙發上。
「換我去好了。」齊父自告奮勇。
「爸!」他立刻阻止。「讓她去吧!反正我都安排好了,留給她的生活費還算充裕,住處也是現成的,?o單獨把腦袋整理清楚也好,誰都別去騷擾她。」
其實他真正的目的在于讓她親自體會一下,缺少學歷、無一技之長、又沒有家世背景的女孩在紅塵中討生活有多麼不容易。
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吃過虧後,她自然會乖乖听話。
假若齊霖期望她乖乖听話,那他可就錯得離譜了。
「提款卡?」倚月模出他置放在客房抽屜里的塑膠貨幣。類人猿還算有良心,但任何有骨氣的逃兵都不會屑于使用敵人施舍的金錢!她不希罕!
「鐘點女僕?」出門之前,她探頭瞄望著穿梭在家俱之間的菲律賓女人。找個人照顧她的生活起居又如何?說穿了不過是在她身旁布個眼錢,她更不希罕!
「這年頭只有靠自己最保險。」她發出不屑的輕哼。
哪天人家忽然覺得今兒個整人的興致不錯,說不定連房子也收回去自己住,讓她流落街頭。
倚月決定自力救濟!
她在信箱里模到一張挨家挨戶散發的「誠征啟事」,依循傳單的指引找向南京東路的「王牌補習班。」
「王牌」正在誠征班導師,雖然她目前毋寧更接近重考生身份,但在村不起補習班學費的情況下,還有什麼職務比班導師更能明正言順地踏入教室大門?
「南京東路四段……四段……」她順著門牌號碼走向目的地。「七樓……好高呀!火警來襲的時候,光爬樓梯就爬得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