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薔心折了、心痛了。「我沒有生氣,」她努力控制淚水。「你說得對,我的確該冷靜的想一想,讓我回去好好的想想吧!」
她慢慢掙月兌杜雋逸的手,行至門口時,突然止步卻不回頭地道︰「有件事情也許應該告訴你。那個人——楊維樵——回來了,他到花蓮找過我,但我和他之間——」冷薔一字一句斬釘截鐵道︰「永遠不可能了!」
杜雋逸只能呆愣地望著她離去的身影,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傍晚,冷薔踽踽獨行地來到花蓮海邊,當她快接近自己畫室旁的沙灘時,听到前面一群人大喊——
「有人溺水了!有人溺水了!」
「好像是個外地人……」
「下午阿松來才發現的……」
冷薔心髒猛地一緊,瘋狂的奔向人群……
***
夢中的白蓮花,一朵在他年輕時綻放的白蓮花。
清清雅雅的一朵白水蓮,她有個極月兌俗的名字——冷薔。她是那麼清麗絕倫、溫柔婉約,像是自夏日午後幻化而出的水蓮,是空谷間才有的靈氣。他一進教室就看到她了!他沒有辦法不去注意她!
那年楊維樵三十二歲,蓮花仙子般的冷薔才剛剛滿二十歲,她是全校師生最引以為榮的校花,也是美術系的高材生;而他是自美回國度假時,應昔日同窗、今日美術系主任——簡文笙之邀而來的客座教授。
三十二歲的楊維樵定居紐約,是個已嶄露頭角的商界奇才,任誰也想不到他可是正統美術系出身的。憑著傲人的天賦,在公忙之余他仍常提筆作畫,冷銳詭異,獨樹一幟的繪畫風格,使他的零星作品也成為收藏家的搶手貨,他的畫作各方評價極高,這也是簡文笙力邀他擔任客座教授的原因。
既已恨晚,何必又相逢?!
他沒有辦法將她趕出心房,她的一顰一笑、她清靈醉人的嗔喜痴怨、她的串串笑語及欲語還休的神情、她玲瓏剔透的水晶心肝,她是一朵溫婉可人的解語花、是一塊清秀薰人的白水蓮。
他發現自己深深愛上冷薔了;她也是。
但楊維樵早在七年前就結婚了。
在紐約,他有一個完整的家,一個富家千金出身的妻子汪碧蓮,一個七歲的兒子雲懷和五歲的少懷,他有令人艷羨的事業和不容動搖的社會地位。
但他遇到冷薔了,這個令他愛到生命裏的女孩。
他們談了一段不該發生的戀愛……
***
三十九度半的高燒,使得楊維樵極不舒服。
「唔……」他申吟著。
「一只溫暖的手按住他。「不要動,冰枕會掉下來。」
他張開眼楮——
「冷薔引你怎麼會在這裏?」他看清楚自己正躺在下榻酒店的大床上。
「別坐起來,躺下。」冷薔替他拉好棉被。「你已經打過兩支針了,醫生說你應該快退燒了。」
「你……一直陪在我身邊?」一陣狂喜自他心底升起,值得!值得!
「維樵,」冷薔蹙著眉,「你倒是告訴我,沒事跑到暗礁那邊去做什麼?你不知道那裏很危險嗎?」
「我……真的不知道,」楊維樵訥訥的說。「我一直等你,你都沒回來,就只好坐在暗礁上等,心想這樣可以清楚的看到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忘了那裏會漲潮……結果等你等到傍晚,等得睡著了,再下來……我就不知道了。」他一臉茫然。
「你沒被等速下降的氣溫凍死真是幸運!」冷薔搖搖頭。「幸虧阿松發現你,不然你就被潮水卷走了。真是!來,把藥吞下去。」她打開藥包。楊維樵乖乖吞下藥丸,失神的凝望。
冷薔玉脂般的臉蛋,「記不記得以前我生病時,你也是這麼溫柔的照顧我,你還徹夜衣不解帶的陪著我……」
「不要跟我談以前,」冷薔神色一凜,嚴厲道︰「楊維樵,請你記住,我永遠是杜太太。
今天我會來照顧你,是念在畢竟我們曾是『朋友』,而且你在花蓮也沒朋友的情況之下,才盡我應盡的地主之誼,請你別會錯意了。我很愛我的丈夫,請你自重,不要打擾我及我的家庭。」
「打擾你的家庭?」楊維樵苫澀道︰「薔,別再對我演戲了,別再編這些冠冕堂皇的藉口來騙我。我已經打听過了,你和你丈夫早在十年前就分居,他在台東,你一個人住在花蓮,你們早已是貌合神離。薔,是我害你的,我應該給你一個完整的家而沒有給,那個人……叫杜雋逸是吧?他竟然如此不珍惜你,竟然這樣對待我心小的珍寶!」
「不準你批評他,他是我丈夫!你有什麼資格批評我們夫妻之間的事?管管你自己吧!雋逸對我好得很。」冷薔激動得發抖。「好得……不能再好……」
「薔,」他發燙的手緊緊握住她。「不要離開我,再給我一次機會,求你!離開美國時,我已把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書寄給我太太,我的律師會和她談,她要什麼我統統答應,我的所有家產可以一毛不剩的全給她。薔,我不會再回頭了,我已下定決心結束這段有名無實的婚姻,不管你回不回到我身邊,我都離婚離定了。不要讓我孑然一身,你還愛我,我知道你還深愛我,不要讓我孤孤單單的過下半輩子,薔——」
冷薔緊緊咬住下唇,她背對著病榻上的他,豆大的淚珠不听話的滾滾而下,她多希望有那本事可以把眼淚往肚裏吞,可惜她做不到。她更希望自己能狠下心來撇開楊維樵,不管他的死活,可惜她也做不到!
「不要讓我為難,楊維樵,請你不要讓我為難。」她仰起頭,淚水咸咸的滑入唇間。「我永遠不會對不起雋逸,水遠不會……」
「當年你為什麼要那麼倉卒的結婚?」楊維樵奮力扳過她的肩,強迫她面對白己。「我才一回美國要辦離婚,你就失蹤了,完全斷了音信。你為什麼不等我?我不是個騙子,我答應你要回去解決問題後,回來對你負責,我就一定會做別!你為什麼不等我?這是我最恨你的地方!」楊維樵閃出淚光,激動的搖她。
「破壞別人的家庭本來就是不對的。」你知道我為了那個錯誤,付出多大的代價嗎?她
永遠不會讓楊維樵知道語雙的身世秘密,永不!「更何況你別把自己說得太偉大了,你沒等
到我後也沒什麼行動,還不是乖乖的在尊夫人身邊當個好丈夫?」
「我能不這麼做嗎?」他黯然垂下頭。「碧蓮威脅我,如果我要離婚,她就要帶著兩個
年幼的兒子去跳紐約帝國大廈。結果她真的帶苦兩個兒子去了!我能不屈服嗎?」
冷薔愣愣的听著。回首前塵,恍如隔世!
「那你呢?薔,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倉卒的家給杜雋逸,他到底是誰?」
他救了我!他救了「兩」條生命!他對我的包容、付出,是你永遠無法想像的!冷薔在心中狂喊,卻只丟下一句︰「不關你的事!永遠不關你的事!」她轉身立刻街出房間。「冷薔!冷薔!」
「你去哪裏了?我來了半天了,也不見半個人影,你也沒在沙灘上畫畫啊!」由台南來拿畫的冷湘狐疑地盯著妹妹,她倉皇狼狽的跑回來,活像被追趕的囚犯!
「沒什麼,」冷薔狠狠吸了一大口氣,強自鎮定道︰「你來拿那一幅『海之冬』是吧?跟我來。」
「你的手怎麼抖成這樣?冷薔,你怎麼了?瞧你臉色白得像鬼一樣。」冷湘捉住她的手,銳利的視線梭巡在她臉上。「告訴我,一定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