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友凡,他怎麼會知道慈心堂?」
「他說他到水葉軒吃涮羊肉時听毛毛說的,毛毛這個人就是口沒遮攔,所以說了不該說的也不自知。」
「吳友凡是個有趣的人。」她記得他。
章蘭希咯咯笑道︰「是啊,他真的挺好玩,爬上爬下的,還會在孩子們面前耍寶呢!」
「是呀,他確實是比鐘徹親和的人。」
雨說下就下,綿綿密密地在窗外織成一片雨幕,童水葉仰起首,沉沉一嘆。
「怎麼了?」章蘭希眨了眨眼。
「沒什麼,只是有些累了。」她惆悵地道。
「大將軍回來了,如果你真的累了,為什麼不去找他?也許你和他之間仍然大有可為。要不要我幫你忙?」章蘭希一向樂觀。
童水葉搖搖頭。「逝水是不回頭的。」
「對了,吳友凡問我可不可以常來慈心堂,我見孩子們都愛和他玩,也就沒刻意反對,只要他別讓孩子們的心玩野了,其他好商量。」
「你們……很談得來?」
「是不錯啊,他那個人不難相處,他告訴我他是個多愁善感的人,我才不信,因為真的不像嘛!他還說自己是因為看見孩童們的笑容才跟著笑的。」
「他在蘇州會停留多久?」她不想蘭希陷入一場短暫的戀情而受到傷害。
「不知道耶,他停留多久干我何事?等等,你可千萬不要亂點鴛鴦譜,我和吳友凡不過是一面之緣。」章蘭希哇哇叫。
「有緣的人僅見一面就能緣定今生,不要小看今日一面的緣分。」童水葉幽幽地說道。
「你只會說我,你自己不也怕受傷害?大將軍乃人中之龍,你不去求他原諒,只會在這里敲我和吳友凡的邊鼓。」
沒錯,她是到了少女懷春的年紀,可也不想自作多情弄得遍體鱗傷。
「我和鐘徹的情況與你和吳友凡不同,如果沒有八年前的事,我們或許還有可能。現在,我是不敢想了。」
章蘭希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大聲說道︰「對了,我听說有一種‘許願草’很靈的,只要把許願草和水吞下,許的不論是什麼願望都會實現。」
「什麼許願草?」
「听說是一種三片葉子的草,我也沒見過,不過咱們可以去問一個人。」
「我不想找什麼許願草,更不相信真有這麼神奇的事,算了,該是我的終會是我的,不該是我的強求也不會長久。」她真是這麼認為。
「一起去找許願草嘛,不然你陪我去找,我倒要試試許願草到底靈是不靈。」
「你有什麼想實現的願望?」童水葉被她勾起了好奇心。
章蘭希神秘一笑,「現在不能說,說出口也許就不靈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和吳友凡沒有關系。」
「你有心上人了?」她居然都不知情。
「有一點眉目啦。明天陪我去找笑姑,順便上街買些種子,我想在屋後種些青菜,這麼一來,咱們可以省下不少銀子呢。」蔣花弄草是章蘭希最擅長的。
「笑姑回蘇州了?」她近日忙得沒時間探問。
「是啊,她真有福氣呢,听說女兒連生了兩個兒子,媳婦也生了一對雙生兒。你說這和許願草會不會有關聯,不然怎麼會如此美滿?」
「笑姑天天笑口常開,好運自然跟著她。如果你想找許願草,不如問問笑姑哪里有許願草的種子,咱們買回來種,以後你想許幾個願望都成。」童水葉隨口道。
「就怕笑姑年紀大了,不記得許願草長在哪兒了,不過沒關系,就算笑姑沒法子告訴咱們,有一個人也許會知道。」
章蘭希人面廣,知道許多三姑六婆的閑話,小道消息特別多,許願草的神奇她雖然沒親眼見過,倒是听過不少傳說,這些傳說一則比一則神奇。
***
風和日麗,正是適合踏青的日子。
「改天帶慈心堂的孩子們出來吹吹風、踩踩田埂,他們一定很歡喜。」
童水葉心情大好,鋪子里的跑堂和掌櫃全都能獨當一面,讓她得以偷得浮生半日閑。
她其實很少到淨湖一帶來,自從八年前發生那件事之後,她很怕來這里。
往事太清晰,清晰到足以傷人。
好在今天氣候很好,若又像當日一樣下著大雨,她想自己可能會崩潰。
「笑姑家搬到淨湖附近,更清幽了。」章蘭希深吸口氣嘆道。
「笑姑為什麼要搬家?」
「我娘說笑姑的房子被官府的人打爛了,沒地方住,只好搬來投靠她的妹妹香姑。」
「官府怎麼可以這麼無法無天?」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那些府衙捕快喝醉了,到笑姑家大吵大鬧,說什麼要笑姑交出藏寶圖,房子打爛了,連屋頂都給掀了—鬧得整個蘇州城沸沸揚揚。」
「文大人沒處理嗎?」這般目無主法,天理何在?
「文大人要那些捕快負責把笑姑的房子修好,現在正大興土木,所以笑姑才住到香姑家里去了。」
童水葉知道香姑,可是同她不熟。記得八年前她和鐘艾在淨湖釣魚時,有個婦人也在湖邊捉蝦,後來听人說她就是香姑。
「香姑沒有子女嗎?」童水葉隨口一問。
「有啊,一個女兒住在杭州。」
「嫁人了?」
「應該是吧!否則怎麼會到杭州住不管自己親娘?」章蘭希不置可否地答道。
她們邊走邊聊,來到香姑家時,笑姑和香姑正好在屋前曬蘿卜干。
見到她們,笑姑先是對她們微笑。「你們來找什麼人?」
章蘭希開門見山地道︰「我們想問笑姑哪里可以找到許願草。」
「你們要找許願草?」笑姑看了香姑一眼。
童水葉仔細端詳著香姑,確定她就是八年前在淨湖邊捉蝦的村婦。
「世上根本沒有許願草。」香姑斷然地說道。
聞言,章蘭希自然是一臉錯愕,「什麼?怎麼會呢?我明明听家里長輩提過許願草,都說許願草很靈的。」
明明是自信滿滿的事,怎知竟是誤會一場。
「你听錯了。」香姑斬釘截鐵地道。
兩位歷經風霜的老婦,站在她們面前,否認她們要找的許願草曾經出現在人世間。
「不可能啊!水葉,我真的確定世上有許願草,一定是笑姑和香姑自己想獨佔,才不告訴我們。」章蘭希一時心急,想也沒想便月兌口而出。
「小泵娘,你說你確定有許願草?怎麼我們連听都沒听過?」這回是笑姑開了口。
香姑則哼笑了聲,「若是你們真的听說過許願草,就去問問告訴你們的人啊。」
「告訴我的人也是听笑姑說的呀。笑姑,你怎麼可以否認你會經說過的話?」章蘭希心里急了。
「大姐,你曾經向誰說過你見過許願草嗎?」香姑側首問笑姑。
「早忘記了,我已是行將就木的人,哪里還記得這些事?就算真有人說過關于許願草的事,也一定不是我說的,她們認錯人了。」笑姑一口否定。
「笑姑,我們這麼尊敬你,你怎麼可以說謊?」章蘭希覺得這一切都太詭異了。
「算了,蘭希,咱們走吧!也許這世上真的沒有許願草,不要為難笑姑和香姑了。」童水葉趕緊出來打圓場。
「不能就這麼算了,事情明明不像她們所言。水葉,我相信真的有許願草,可能是因為數量有限,所以笑姑姐妹才不肯告訴我們。」章蘭希一口咬定。
笑姑听了哈哈大笑,「你們真好玩,一直說咱姐妹倆听不懂的話,什麼許願草?如果真有這樣的東西,咱姐妹倆已經發財了,何苦窩在淨湖邊的破草屋里?」
「或許是因為你們不想太招搖,貧窮只是你們掩人耳目的方式,如果你們真是如此貧苦,為什麼府衙里的捕快要向笑姑討藏寶圖?」章蘭希不假思索地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