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驪期也是這麼說的,應該就是她了!
「你知不知道揚揚的生父是誰?」
施敏欲言又止。
春蕾見她就要松口,乘勝追擊地問道︰「這對揚揚而言很重要,那孩子有權利知道一切。」
「據我所知是個渾身骯髒的叫花子。」
「什麼?叫花子!」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她點點頭。「我也是後來听浪爺說的。」
「她怎麼會找個叫花子呢?」這實在太詭異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章淑菁也是個可悲的女人,像我一樣,不能與相愛的人長相廝守。」
「大少爺真沒有同情心。」春蕾惡狠狠地道。
「章淑菁拋下孩子長伴青燈古佛,看來是因為孩子的親爹是個叫花子。」
「如今那個叫花子呢?」
「不知去向,浪爺曾找過他,花了很長一段時間,就是找不著人,所以揚揚才會跟著姥姥生活。」
「揚揚實在太可憐了。」
「他也很幸運,遇上浪爺這麼好的人。」
「我想替揚揚找他娘章淑菁。」有了姓氏,應該不難找人才是。
「你要三思啊!」施敏由衷地道。
「為何你們沒人支持我?」
施敏客觀地道︰「因為將快愈合的傷口撕裂是很疼的,你要做那個撕開她舊傷口的人嗎?」
「也許我可以讓淑菁和揚揚母子團圓。」
施敏並不這麼認為,她是個唱戲的,唱過人生百態,由戲中別人的角色里,她看清世事,對於人性略有了解,所以她提出了她的忠告︰「如果章淑菁根本不想認和叫花子生下的揚揚,你該怎麼仿?」
「頂多回到原點。」
「痛苦卻會更深。」施敏柔聲道。
春蕾咬了咬下唇,很是矛盾。「你們好悲觀。」
「難道你不作如是想?」
「能斷念出家,我自然相信她的決心,要她還俗恐不是件易事;但如果能讓揚揚每年見生母一次,我相信這於揚揚、於章淑菁都是件美事。」
「你可以試試看,但我真的不敢往太好的方向想。」
「章淑菁在哪兒落的發?」至少這個她得知道。
施敏嘆了一口氣。「五台山清心庵。」
第八章
銀宇笙寒調正長,水紋簟冷畫屏涼。
玉腕重金扼臂,淡梳妝。
幾度試香縴手暖,一回嘗酒絳唇光。
佯弄紅絲繩拂子,打檀郎。
唐和凝山花子
「你同意讓她去五台山?」倪釀期不敢相信地看著司馬浪。
「她就是那樣的人,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
「萬一路上有什麼危險呢?你就對她這麼放心?」
司馬浪嗤笑一聲。「哪里是對她有信心,我也很無奈啊,施敏全告訴她了。」
「揚揚的生父到底是不是你?」倪驤期問。
他大笑。「連施敏都知道揚揚的生父是丐幫的人,你居然還懷疑我?」
「丐幫的人?」他嚇了一跳。
「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向揚揚解釋。」可惜他的用意和苦處,春蕾並不能感同身受。
「你瞞住揚揚是對的。」至少他未成年前,這不宜公開。
「淑菁因此不想要揚揚,你說淑菁會是個多麼好的女人?她自己造成的錯誤,卻要孩子去承擔,我不能認同,所以一直不準你們提認親的事。」
「原來是這麼著。既然如此,你還讓春蕾上五台山?」
「她不親眼目睹,不會罷休的。」他豁出去了,如果會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他也只好等著收拾爛攤子。
「為何不乾脆派人上五台山,軟硬兼施地把淑菁請到蘇州,有怨的解怨,有情的化情?」
司馬浪長吁了一口氣。「我不是沒想過這麼做,可誰有如此大的能耐勸得動她?」
「我去吧!淑苦認識我,由我出面,成功的可能性會大些。」
「我以為你會希望待在施敏身邊,近水樓台先得月?」司馬浪有些意外。
「施敏還沒完全走出傷痛,我想給她多一點時間沉澱,而且我也想通了,除非她能愛我,否則我不想活在全蓮花的陰影之下。」
司馬浪拍了拍他的肩頭。「你成熟多了。」
「人不能停在舊記憶里,你把施敏接來蘇州,我很感激你,可我和她之間的事並非住在隔房就能解決的,我願意等待,直到她能完全屬於我為止。」
「倘使淑菁不肯來蘇州,你也不需太勉強她,揚揚那里我會安撫,他一向听我的話。」
要不是春蕾吹皺一池春水,事情也不至於會弄到這般田地,偏偏那女人又罵不得,一張嘴利得很,說她兩句她頂十句,弄得他頭皮發麻。
「我會斟酌,淑菁的個性我遺了解幾分,她也是個死心眼的人,這些年吃了不少苦、走了不少坎坷路。她也真胡涂,要生孩子也不能胡亂找個叫花子啊!」
「她太固執了,不听我勸,當時我並不知道她打算找丐幫的人充數,直到生米煮成熟飯已來不及了。」
「她……」倪驤期嘆了一口大氣。「原以為她是請你幫的忙,所以你才會將揚揚視如己出。」
「你認為我會贊成這麼離譜的渾事嗎?」他最恨助紂為虐的行徑,不知花了多少心血勸淑菁打消念頭,只是最終仍未果。
「可憐的是孩子,揚揚是無辜的。」
「是啊,沒了右手掌,親娘又不肯認他,站在我的立場,也只有更加愛護他。協助他,當他是自己的孩子來栽培他,至於未來,就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倪驥期惻隱之心大起。「我會想辦法說服淑菁的。」
「你口才向來不差,再加上有心幫揚揚的忙,或許淑菁會感動也說不定。」
「李總管查出異色花的來源處了嗎?」
「有一些眉目了,但還不太確定。除了小雅,還有三名樵夫、兩名洗衣婦讓銀狼給咬死了,奇怪的是,銀狼怎會有辦法四處殺人而後全身而退?」
「報官了嗎?」
「官府出動了幾百人捕捉銀狼,至今卻沒有任何進展,而且我懷疑有人在幕後操控狼群。」
倪驤期聞言嚇住。「誰這麼大膽?」
「那人勢力不容小覷,目的不明,這正是我想追查的地方;銀狼神出鬼沒,弄得人心惶惶,不論白天、晚上都有人遭殃,令人防不勝防。」
司馬浪為了保護宅邸內人畜的安全,特別要李總管加派人手,夜晚拿著火把巡邏,若見狼蹤,立刻用火攻,他就不信狼不怕火。
多事之秋,沒一件事順利的,好像怕他年紀輕輕太清閑,老天索性給他一件接一件的難題;要不是他身子骨硬朗,只怕早已倒下去,眼不見心不煩。
他正想回寢閣小寐,這幾天睡得不好,兩側太陽穴隱隱作痛,不意施敏競站在寢閣外的梧桐樹下等他。
「浪爺,我有話想跟你說。」她說。
「這里風大,咱們到書房談。」他暗自求神佛保佑,千萬不要是什麼鑽不出牛角尖的事。
他現在的心緒,實在不適合處理非常需要理性的心病。
一進書房,兩人對坐相望。
「你今天氣色看起來好多了。」他挑個無害的話題開口。
她撫了撫雙頰。「我似乎不該有好氣色。」
「要不要喝杯茶?咱們慢慢聊。」他一听她的話,心里旋即有個底,不會是個太愉快的談話。
她拒絕。「我不想喝茶,如果有酒,我倒想來一杯。」
「你是知道的,我滴酒不沾,這里只有茶,沒有酒。」他按了按太陽穴。
「你不舒服?」
「睡不好,頭有點痛。」他老實回答,希望她不要在此刻發太多牢騷。
「驥期說要去找你,他說了什麼話讓你頭痛?」
司馬浪四兩撥千斤地道︰「他向我毛遂自薦上五台山勸淑菁認揚揚。」
「你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