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覺春心動 第16頁

「你騙人!」三娘扶著柱子,微喘著氣,小臉紅紅的,眼眶也紅,傷心地喊著︰「說什麼願賭服輸,一生不會離開人家,無論任何情況下,都在我身旁。

這些話好認真,可惜全在說謊!你不想我跟著,明白對我說就是,我馬上走,絕不會死賴著,那個兒戲的賭誓,我……我……從此不提!」

風琉像一塊石頭定在前方,空氣僵滯了一會兒,听見他長聲低嘆加一連串的詛咒……真天殺的該死!他都要不認識自己了。

緩慢地轉過身子,三娘氣苦的神情如針,一下下煨入他心底企圖掩藏的柔軟。他煩躁地發現,自己對她永遠維持不了鐵石心腸,連擺下陰狠的表相都如此困難。他的喉結動了一動,目光調向一邊,心中千頭萬緒,不知能說些什麼。

兩人就這麼頑固地僵著,而另一頭,別莊的老管家正亂慌慌地朝這邊奔來,遠遠的就听到他喊著︰「風教頭,出事了,出事了!」

「老管家,您慢說。」他出手穩住飛奔而來的老人。

老管家大口大口喘氣,邊擠出話,「那個……馬護衛,他讓人抬回來了……」「出了什麼事?」風琉眉心一皺。

「馬護衛跟著獵師們去、去設阱捕大蟲,不知怎麼的卻被大蟲攻擊,傷得很重。現在他躺在劉大夫那里,說不定挨不過了……」

風琉臉色大變,驀地步伐如風,人已走開了。

馬逵真的傷得極重,幾是被開腸剖月復。

「能救嗎?」風琉平靜地問。

「難。」劉大夫回答得乾脆,皺緊眉盯著已然昏迷的馬逵,雙手染滿了鮮紅,還徒勞地想止住冒出的血液。

風琉抿了抿唇,轉過頭面對黑壓壓的一群人,沉聲交代,「為馬護衛準備後事。」

此話一出,引起眾人騷動。

老管家聲音若哽,嘆著氣說︰「是……我這就去辦……」

「且慢!」一聲清脆響起,三娘好不容易擠出人群,她仔細地盯住床上動也不動的人,沒發覺所有人全盯住她。

情況很糟,卻不是全然無救。

她心中快速地下了判斷,由懷里掏出一只繡袋,那是她隨身帶著的十二根三稜金針。目前最最迫切的,她必須先止住那些血涌。

風琉震驚地望著她動作,立刻挪動身子,遮住了馬逵,不願她見到這樣血腥的景象。

「出去,別看。」他生硬地對她命令。

從沒人敢在她診病時對她大呼小叫,她要救人,這男人還擺一張臭臉。

「我不只要看,我還要模!」

她狠狠瞪了風琉一眼,手下金針也狠狠地直下刺入馬逵的腑髒大穴,連下七針,血真的听話了,乖乖待在馬逵體內,滾不出來。

「哇……」後頭一堆人又議論紛紛了,連劉大夫也看傻了眼。

突然,三娘一只手被捉住了,她抬頭看那大掌的主人,他臉上的表情顯示出,他正處於極端不悅的狀態。

「你究竟想如何?」風琉的語氣十分嚴厲。

「沒瞧見我在救人嗎?氣還沒絕呢,你們竟準備辦後事。」她氣惱地想拍掉他的手,可是他力道好大。「放開啦!我再不救他,就真的得辦後事了。」

「他滿身是血。」他「好心」的提醒她。

「我看到了。」

「如果你吐了,我會非常生氣。」

「如果風教頭別站在這里礙事,我會非常感激。」

又是一陣議論和抽氣聲。

「風教頭,你讓姑娘試試吧,反正……事情也不會更糟了……」老管家沒走,適時的插入話。病人都快斷氣了,他們還有心情互相瞪眼。接著,他轉向三娘,「姑娘,您救救他吧,若需要幫忙,但說無妨。」

聞言,風琉終於松開箝制,哼聲退至一旁。

「謝謝您,好管家。」她對老管家甜甜地笑,理不都理風琉,然後打起精神又說︰「麻煩給我一盆熱水,干淨的布條。還有,各位可否退出房外?病人需要新鮮的空氣。」

「走走!全出去,別杵在這里!」老管家擺起威嚴趕人,又听見他吩咐了誰燒水、找布條去。

「有沒有老參片?」她詢問劉大夫。

「啊!有有有,我拿給你……」他正瞪大眼瞧著她,還怔在她下針的神乎其技中不能自拔。

將參片塞入馬逵嘴中讓他含著,三娘溫暖的手踫了踫馬逵月復部上的傷。

「傷口太大,需要縫合。」這時的三娘果斷認真,別有一番美麗。她水亮清澈的眸子轉向風琉,「我要你幫忙啦!你捧住他的頭,托高,別放平。」

風琉挑挑眉沒再說話,听話的走向前,托起馬逵的頭顱。

「馬逵!馬逵……」三娘在他耳邊不停喊著,馬逵只是申吟,並未睜開眼。

在他眉心地方,三娘補上一針,緩慢地以垂直針法刺入,才一眨眼,馬逵便靜默了,睡得極熟似的,臉龐十分安詳。

「好了,現在可以縫合傷口了。劉大夫,麻煩您將燈點亮移近過來,我需要充足的光線。」

三娘迅速地說明,翻開三稜金針的繡袋里襯,里邊又是一番玄機。她選出一根毫針穿上線筋,然後深深地呼吸吐氣著,彎去,開始由內而外地清理那道要人命的傷口。

那是受猛獸利爪攻擊的撕裂傷,皮肉綻開得並不整齊,縫合上極花精神時間︰二娘將他縫合完畢時已過了半夜,當她想直起身來,腰部和肩膀一陣酸疼,令她猛地往後倒。

「三娘……」情急之下,風琉喊著她的名字,丟下捧著的「人頭」,沖過去檢查摔倒在地上的她。

「我不用你扶。」三娘拍掉他伸過來的手。她還在生氣,氣他故意擺臉不理人。她撐著站起來,自顧地拔掉馬逵身上的金針。

她臉色蒼白,已然十分疲憊了,掉頭對一旁的老管家說︰「請您派人將馬護衛的血衣換掉,擦拭身體時千萬別踫濕了傷口,讓他保持干燥清潔。過一會兒他會開始發燒,要派人看著,等燒退了,一切就沒事了。」

「是是……姑娘您歇息歇息,這兒我會派人照顧。」

「嗯。如有變故,再知會我。」

收拾好自己的小繡袋,三娘疲累地踏出房門。夜雖深了,屋外還有一些人在打探馬逵的情況,這會兒,幾名護衛已涌進房裏了。

走在回廊上,三娘的腳步有些蹣跚,雙眼既酸又澀,忽然想起自己整晚滴食未進。可是她一點也不餓,傷心和怒氣早把她撐飽了。

她不想回房了。今夜月色不錯,為什麼她沒了心情欣賞?如果一輩子待在碧煙渚,一輩子不認識他,她何來受這些苦?三娘身子軟軟地靠著回廊柱子,不知自己依心而為是錯,還是對了。

「你還不回房,會著涼的。」

不知何時,風琉雙手負在身後,離她這般近地站著。

三娘突然挺直身軀,小臉倔強,「我這就走。」

一扭頭,她真要走了,手臂卻教風琉握住。

「放開啦!你……你拖拖拉拉到底想怎麼樣?你想我走,我走就是了。」

眼楮霧霧的,刺疼刺疼的,她一張臉一逕地往前,不願面對他。

「我……」唉,他簡直不能理喻的反覆無常,她都要走了,他還留她做什麼?風琉無奈地搖搖頭,低聲輕語︰「你整晚都沒吃東西。」

「餓不死人。」他為什麼還不放手?三娘覺得好委屈,好想哭,但她只想躲起來靜靜舌忝舐心中的傷口。她的傷不比馬逵的,沒人能替她縫合。

「我們去廚房瞧瞧有什麼可吃的?」

他盡量說得輕松,其實心中清楚,他忽冷忽熱的態度傷害了她。可是,他根本沒辦法放任她不管,說起來容易,要徹底去做,他毫無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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