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慶有余 第9頁

辛守余先是一怔,隨即笑出聲,搖了搖螓首。

「唔……我想,年爺是巴不得有誰快來替他處理那些雜務。他清楚你本事有多大,也明白你這方面的才干強過他,你能來,他心上的大石放下,肩頭的重擔也沒了,落得一身輕,他心里頭歡喜,何需旁人為他叫屈?」

年永昌眉挑得更高,似是驚奇,又帶一絲玩味。

苞著,他見姑娘家面頰微赧,朱唇掀動卻隨即抿住,欲言又止的模樣教他興然至極,雙目不禁細瞇。

「辛大姑娘有話不妨直說,我這人別的好處沒有,還挺能守口如瓶。」

她再次淺笑搖頭,一手輕撫襟口,沉吟了會兒才道︰「也不是什麼秘密。我僅是認為……若憑年公子你一人要擔起整個武漢行會,恐怕還是不成的。」

「不成?!」他眉心陡擰,「妳方才不也說,我本領大,經商才干又強過我小阿叔,他都能勉強扛起,我怎地不成了?若我出馬,肯定辦得較他好上百倍、千倍不止。」

她也不急著辯駁,緩緩調勻氣息,見碼頭上兩名工頭早巳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正回身吆喝著自家班底的工人繼續做事,快快趕時搬貨,至于那名魁梧黑漢子,此時竟也撩起衫襬一角塞進腰間,利落地躍到船頭,替工人們將一袋袋貨物接進船篷里堆棧。

她又是一笑,語氣柔軟地道︰「你定也留心了,這些在碼頭上、船上討生活的人,他們很喜歡年爺。他們喜歡他,並非他的身分,而是因為他能自然地與他們親近,同他們每一個交朋友,是真心誠意,可以同甘共苦的那一種,他們把他視作自己人,正因是自己人,一旦有話、有事就絕不藏著,大伙兒能在他面前坦然說開,有錯就陪個不是,有過就趕緊想法子彌補,若分不出誰對誰錯,那就尋個雙贏的路來走。」

「我想,年爺說不準自個兒也鬧不明白,為何旁人起沖突,總要他出面當和事佬……」略頓,她擱在襟口的小手感領著左胸房下的浮動,吁出溫息,她終是由那魁梧黑漢身上收回眸光,轉向一旁的年永昌。

「這是年爺天生脾性使然,因豪氣爽朗、度量開闊,自然讓人傾心敬服,武漢行會既以碼頭裝卸和船只通運為營生,工人尤其重要,配合調度得好,相處愉快,便不易出錯,年爺能陪他們吃苦、為他們著想,他們自然對他推心置月復,肯為他賣命。這一點,就算年公子再有本事,也難及年爺一半能耐,所以,若少了年爺支撐,年家的武漢行會……會演變成什麼局面,也很難說了。」

年永昌定定瞪住人家,瞪得她忐忑不安。

「這些僅是守余的淺見,我隨便說說,年公子馬虎听听,就當作亂風過耳……」她在心底嘆氣。阿爹常說她心性聰穎、見微知著,偏說話太過老實,不懂迂回,不自覺間要得罪人的。

未料及,年永昌不惱反笑,還把她從頭到腳好生打量了遍。

「辛大姑娘真神人也,才短短幾日,就把咱們武漢行會瞧得透徹,連我小阿叔也難逃姑娘慧眼,令尊神算子在靈藝之術上可謂當代獨秀,想必辛大姑娘也已盡得真傳。」

她微微怔然,嚅語著︰「我、我不是……」一時間,她不知該如何應對。

自阿爹在宮中遇刺身亡,她領著倚安一路避到武漢,她已甚少回想以往孜孜不倦鑽探的那門藝能。

年永昌沒發覺她微乎其微的神情變化,徑自又道︰「辛大姑娘雖把我小阿叔的江湖脾性模得一清二楚,可就不知是否瞧出,為何當日在漢水江上追殺妳姊妹倆的凶徒尚未尋出底細,碼頭區龍蛇混雜,小阿叔卻敢讓妳們二人來江邊走走、透口氣兒?」

這話再次敦辛守余發怔,答不上來。

年永昌似乎也沒想教她作答,好快地解開謎底,「正如辛大姑娘適才所說,這里的人喜歡小阿叔,將他視作自己人,對他推心置月復,肯為他賣命,他僅要隨口一出,碼頭區的工人們全成他的眼線,時時刻刻密切地注意著妳和辛二姑娘的安危。」

稍頓,他單袖拂衫,瀟灑地負在腰後,俊唇戲謔地勾起。

「嗯……興許,根本用不著小阿叔開口提點,碼頭工人們已見著妳與他共乘一騎、著實親熱的模樣,心里早有譜,雪亮得很,也明白該替誰看顧妳。」

嗄?!她瞠目,掀動唇瓣,偏擠不出話語,窘得小臉通紅。

忽地--

「媽的臭小子!我就曉得你這張利嘴不說些惡毒言語欺負人、擠兌得人啞口無言,心里就不暢快!」年宗騰幫那批碼頭工人趕完一船貨物,幾個飛身,人已來到姑娘身旁。

年永昌略嫌夸張地大呼︰「天地良心哪,小阿叔,你別不分青紅皂白就來冤我,心也太偏了吧?我是怕辛大姑娘無聊,才說故事給她听,不信你自個兒問她去。」

見黝黑臉龐陡然回首,那對目瞳流光閃耀,好近地捕捉了她,辛守余方寸猛然一漾,原已通紅的雙腮更是燙得幾要騰出一層熱霧。

「妳听這臭小子說故事?」年宗騰老大不信,長眉飛挑,「他說啥兒了?妳臉怎麼紅成這模樣?身子不舒服嗎?」

「我我我很好,沒事……他他他說、說……」她吞吞吐吐,神情無辜。會臉紅,還不是因為他呀,唉……

年永昌卻涼涼地道︰「我同她說了一個粗獷魁梧的黑大漢,和一位冰清玉潔的好姑娘的故事,辛大姑娘听到最精彩、最高潮之處,臉當然會紅啦!哼哼,就算是小阿叔來听,咱也保你非臉紅不可。」

辛守余輕抽一口涼氣,即便對男女間的親密事兒不甚明了,也隱約听得出其間曖昧之處。

「年永昌!」這臭小子!黑臉漢子這下子臉更黑了。

若非年永昌用來保命的輕身功夫「太極四象步」練得幾近爐火純青之境,兼已伺機而動,恐怕早被青筋暴浮、太陽穴暴跳的年宗騰粗掌一抓,分筋挫骨給大卸三百塊。

粗糙手掌緊握住她的柔荑,男人在前頭疾走,步伐好大,害她得小跑步才能跟上。

罷開始,辛守余只專注著他的怒氣,後來為配合他的疾步,她又專注起兩人步伐的差異,然後走著、跟著,他身上那股張揚的火氣,似乎教每個重踏出去的腳步給踩弱了勢頭。

他仍舊走著,她依然跟隨。

再然後,她發現讓他牽握的小手透出詭譎的麻熱。

她很難不去感受,肌膚相貼處,那團麻熱愈益擴散,彷佛順著血盈嗽流到四肢百骸,攪弄著、騰囂著、煽燃著,要她專注著他厚掌的觸覺,記住他握住她軟荑時,在她心窩處引起的悸動。

「往後,別再听那臭小子說故事。」驀地,年宗騰駐足旋身,沖口丟出一句。

「啊!」沒料及他會毫無預警、說停便停,辛守余一時間煞不住腳,整個人撞進他懷里。

年宗騰反應迅捷,一掌仍握住她的小手未放,隨即探出一臂環住她的素腰,將她安穩地攬在胸前。

他俯首,她貼著他胸牆仰望,四目交接,氣息交融,兩顆心皆亂了原有的節拍。

「年爺,你……你放我下來……拜托……」她腰月復緊挨著他,腳尖離地,覺得頭有些兒暈眩,血液全往腦門上沖。

泵娘家的語氣近乎哀求,听起來楚楚可憐,年宗騰壓根兒沒法子說不。

縱使內心蠢蠢欲動,縱使理智與感情正處于天人交戰的局面,縱使姑娘家的身子抱起來該死的舒服,一波波鑽進他鼻腔中的發香、體香又甜美得教他渾身戰栗,他仍舊不能無視于她的意願,繼續放任對她的踰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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