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菊者迷 第16頁

「您……您說到哪兒去了,為老不尊啦!」臉實在太燙了,她再度掀開窗簾,讓風微微拂上。「哼,我不睬爺爺了……我看外頭風景。」可外頭景致再好,她一雙眼飄啊飄的,最後還是往那男子騎在駿馬上英挺的身影兜轉過去了。

似是心有靈犀,鹿蒼冥在此時側過峻顏,視線與她對個正著。

淡菊心一促,眼睫稍斂,復又抬起,唇邊浮出一朵笑。

鹿蒼冥神情深邃,兩道目光沉了沉,別具意味。接著,他瀟灑甩頭,兩腿側踢馬月復加快速度,再次將注意力調回前方。

淡菊心中其實是矛盾的、迷惘的,且憂喜參半。

她沒忘記所負的責任。上頭要她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留心他與白苗各個大寨之間的往來,而整個苗區的鐵脈開采便是由他掌控。這世間局勢分合不定,若有朝一日,東霖和白苗走上絕裂一途,到得那時,制作輕重兵器的鐵,便是決定戰爭勝敗的關鍵之一。

為此任務,她勢必得待在他身邊好長、好長一段日子。

她曾思量過,也作了心理準備,為成就所責,已顧不得女子的貞潔,她既欲以妻子的身分接近他,就得將身子交給他,甚至,為他生兒育女。

自第一回瞧見他,與他有過沖突和摩擦,兩人就掙月兌不開彼此的吸引,不知覺間,自己竟對這個游戲認了真。

昨夜過後,她不住地自問,若今日換作另一位男子與自己親近,能忍受嗎?能嗎?

她知道不該有如此的想法,不該放縱感覺,不該在意著他的人,但知道歸知道,一切……似乎是遲了。而心中隱隱憂慮,假若有朝一日局勢生變,她是否能不顧他的感受,背他、叛他,且瀟灑地由他身旁走開?

帶笑的眉眼染上微乎其微的惆悵,心頭有無數個結,教她淡淡嘆著。

這聲輕嘆感染了同車的老太爺,他亦唉唉地逸出一聲長嘆,卻是帶著濃濃笑意。

「我還听騰濟兒那孩子說,冥小子讓一小隊人馬先行趕回白苗鹿王府,說是回去傳消息,要眾人趕在咱們抵達前準備好婚禮的大小事項哩。瞧,他還挺急的,巴不得快快娶你進門。

「我告訴你呀,你嫁了他,可不能光陪著他,一天至少得同我下五個時辰的棋,听到沒?咱兒本來還同他冷戰,但既然他跑去麗京娶你回來,我索性也就原諒他了。你乖,冥小子討厭咱們下棋,咱們就聯合起來惱他,偏偏天天下棋給他看。」

淡菊側過臉蛋,甜甜一笑,輕聲道︰「他派人回去準備婚事?」點點頭,她語氣略頓,眉眼稍斂,「是呵……他是挺急的,巴不得快些迎娶我,這很自然……」再自然不過了,為了什麼?呵呵呵……不就是為了那只戒指。

她當上花魁,月兌籍青樓,嫁給自己選擇的良人。她告訴過他,這是自己心底的願望,而他則是被逼迫著為她達成。

她嫁他為妻,然後,就該把戒指還給他了。

這鹿蒼冥行事全沒個準兒,腦子里轉些什麼只有自己知道,馬隊入白苗後又行半日,途中來了一隊人馬相迎,他忽地命騰濟兒去知會淡菊下馬車,改乘八人大花轎。

迎親隊伍采的是白苗的風俗,眾人身穿斑斕衣裳,胸前斜系著紅彩帶,也有吹鑼打鼓,也有跳舞歌唱,一群苗部女子對著淡菊蜂擁而上。

瞧著眼前陣仗,淡菊還沒回過神來,就見一簾布幕繞著她圍起,女子們又叫又笑,七手八腳地扒光她的衣衫,將錦紅霞彩的嫁衣套在她身上,為她挽起發,戴上銀飾珠簾,一張俏臉在珠簾後若隱若現。

反觀新郎倌就輕簡許多,只隨意地在胸前系著一朵紅彩,接著隊伍敲敲打打,沿途好多人家都出來觀看。

鹿王成親在白苗是何等大事,淡菊坐在花轎里,頭蓋珠簾,身穿嫁衣,耳邊傳來熱鬧的炮竹和鑼鼓噴吶聲,心頭還有些茫茫然。

就這樣,她被一路抬進鹿王府邸,應付接下來一連串的習俗,任由幾位大娘扶著、牽著,只知道鹿蒼冥就站在身邊,兩人拜天地、對老太爺下跪叩首,然後夫妻對拜,周遭忽地歡聲雷動,好多好多的花瓣和谷粒當頭撒下,撒得她跟著躲著、叫著,最後靠進他懷中吃吃笑著。

可不可以稍稍放縱一下?將那些復雜的人事物全拋得遠遠的,就當彼此相愛著,有情人終成眷屬。

「教我跳舞。」她大膽地拉著鹿蒼冥的手,朝大庭中圍著火、跟隨琴鼓節奏開心舞動的男女老幼沖了去。

「我不會跳。」雖如是說,鹿蒼冥仍乖乖地由她拉著走。

「會,你會跳。」她仰著頭,略略踮起腳尖,吐氣如蘭︰「你要不要幫人家除下珠簾?我瞧不清楚你呵……」

他像被下了蠱,五指伸去,緩緩撥開遮著她臉容的銀珠串子,目光轉為深沉,瞬也不瞬。

雙手搖著他的單臂,淡菊隨著樂音哼著曲兒,兩只腳已不安分地動著、踢著,粉頰紅撲撲,有兩個深深的小酒渦。

「賞你一個吻。」她忘情輕喃,腳尖一踮,唇輕輕印著他的,如蜻蜒點水。

這當眾挑逗的大膽行徑落入眾人眼里,笑鬧聲忽地更加響徹雲霄,好多對男女邊跳舞、邊唱著白苗情歌,叫囂著、吆喝著,團團將他們圍住。

「爺,上啊!怕什麼,加油!」騰濟兒又是拍掌又是揮拳,心想,豈能讓姑娘專美于前,搶盡風頭?她敢當著大伙兒的面親熱,爺就該結結實實地回應,教她知道厲害。

「騰濟兒,你太激動了吧!」鹿皓皓呵呵傻笑,顴骨紅通通的。適才太多的苗部姑娘要他「陪酒」,顯然是有些醉。「來來來,咱們跳舞去,這鹿王府的大庭難得這般熱鬧哩。」

「哇——五爺,我不是姑娘,你別摟著人家的腰,我怕癢啊……」

沒誰听見騰濟兒的哀嚷,大庭中唱歌跳舞的人群陡地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鼓掌,紛紛讓開一條路來,因為鹿蒼冥不但回應了淡菊那個香吻,還猛地健臂一振,將她攔腰抱在懷里。

「盡情玩吧。」他撂下一句話。

仿佛大赦天下般,男女老少歡聲雷動,接著,他頭也沒回,抱著新婚妻子大步離去。

小臉兒埋在鹿蒼冥胸膛間,小手捉著他的前襟,淡菊這才隱約醒覺到撩撥他後,可能得承擔什麼樣的後果。

懊害怕嗎?可是心中柔柔軟軟的,沒半分憂懼。這是自己此生唯一的一次婚禮,不論往後如何,她與他是好是壞、是聚是離,她都將珍惜與他的這一回。所以,就允許自己放縱吧!

漸漸地,身後震耳欲聾的喧鬧聲變得模糊恍惚,她不在意兩人到底要去哪里,只是輕輕地笑著,小腿頑皮地踢了踢。

鹿蒼冥以腳踢開房門,大步跨進。

箬房中四位服侍的丫鬟曲了曲膝。「爺、夫人。」

「都出去。」低低命令。

「是。」

他將閑雜人等全趕走了,等門被關上,他雙臂陡然一攤,把懷中人兒拋進錦墊鋪就的床榻上。

淡菊滾了半圈,慵懶地伏著,一張臉女敕得幾可掐出水來,像熟透的香桃般。

「鹿爺……」明眸里似有一汪水,眨啊眨地瞅著他。

兩人的洞房花燭夜在幾日前便已行過,什麼肌膚之親、夫妻之實,該做的全都做了,說粗魯些,他早把她給吃干抹淨了,可鹿蒼冥發現自己的定力仍受到極大的考驗,有些難以招架她的誘惑,只隨意一吻一笑,心頭火便已煽燃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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