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菊者迷 第17頁

兩人從相識進而訂下婚約,一開始雖然像出鬧劇,沖突、抗拒、無奈,而後妥協,可這一時刻,他忽地覺得,原來成親也不是什麼太難受的事。

「我要你喊我名字的,你忘了?」他在床沿落坐,自動將胸前的紅彩解下,目光極具侵略性。

淡菊搖搖頭,身子朝他滾來,螓首枕在他大腿上,笑嘆了口氣。

「你是不是有話問我?」

「問什麼?」大掌自然地落在她腰際。

他應該急著想知道那戒指的下落才是,可神態語氣卻這麼慢條斯理的,與以往大不相同。呵,古怪呢。

「該把東西還給你了……」淡菊幽幽喃著,柔軟小手撫著他的面容,那觸感有些扎手——他下顎冒出點點胡青,瞧起來粗獷,好有男兒氣概。

她心想,他都已委屈地娶她進門,算是教她給套上了繩,而控繩的力道要懂得拿捏,緊時緊、松時松,絕不能一味地懸著,總要給些好處的。

鹿蒼冥也不言語,莫測高深地細眯雙目,掌心順著她美好的曲線來回摩挲,單邊臂膀摟起佳人,頭跟著緩緩俯下——

「……蒼冥,呵呵……鹿蒼冥……你生得當真好看哩……」她傻傻笑著,鼻尖輕皺了皺,在那張好看的男性薄唇抵上自己豐軟唇瓣的同時,醉了似的閉上眼楮。

窗外的天光微微刺眼。

鹿蒼冥迷惘地醒來,擰了擰眉,側頭瞧去,枕邊已無旁人,只剩自己。

他向來淺眠,能睡得這麼沉、這麼熟,還日上三竿才睜開眼,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翻身坐起,他由地上拾來一件衣衫套上,邊動作著,思緒也漸漸地靈活起來。

離開白苗好幾日,幾處礦地雖命手下看著,不至于出什麼問題,今兒個得空也該前去巡視。還有,得訂下確切的日子,請白苗各大寨前來鹿王府聚首一番,對于今後鐵器生產以兵器為重,抑或著重工藝,以繁榮經濟為主,大家提出己見,也好斟酌商量,確定方向。再者,東霖和白苗之間,到底要如何發展?是往好的一方去,還是背道而馳,終至絕裂?

思緒悠轉,他沉吟著。那日藏身在林間,以響羽箭連番襲擊之人,真是受東霖所指使?這事十分棘手,想查也無線索切入。

那襲擊主人跟淡菊……可不可能有些關系?她臉上總有孩童般稚女敕的神態,說話和舉止有些教人模不著邊,要說她傻,還是夸她聰明?

那一對眸子清亮亮的,笑時有多種面貌,有時帶著傻氣,有時無辜,有時又噙著醉死人的歡愉……那身子抱在懷里是嬌小了些,但腰是腰,既蠻又縴;臀是臀,既俏又圓︰胸脯是胸脯,堅挺又飽實,恰巧教他合掌握著,而一身的水女敕粉膚散著淡淡幽香,聞上幾口,神魂都飛到九霄雲外,銷魂……直是銷魂……

般什麼?!

他忽地扇了自己一巴掌,露出苦笑。這是怎麼回事?他該把心思花在正事上,怎轉著、轉著,全繞向那個縴秀的人兒身上了?真該死!

頭一甩,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拋掉,他立起身軀,想喚來下人準備沐浴,這時才瞥見方桌上端端正正地擺著一盆小粉菊。

他認得這小盆栽,正是淡菊所有之物,花心淺淺、清香盈盈,她一路由麗京帶來,極為寶貝,怎麼這會兒卻擱在這里了?

疑惑地皺起眉心,他走近一瞧,見盆底下還壓著一張紙,以秀氣的字體寫著——

贈君淡菊,暗香留意。

何解?他心一蕩,眉眼沉吟。

今天是他新婚頭一日,眼剛睜開,新娘便跑得不見人影,卻有本事攪得他一個頭兩個大。想來,往後的日子不會太平靜。

他微微牽唇,將粉菊湊至鼻前,香味似有若無,教他又想起她膚上的甜味兒……

鹿王府東側宅院,是鹿蒼冥為老太爺建造的住所。雖緊連王府,但建構別有巧思,進拱門則見養魚小池和園子,花木扶疏,很適合養老。

此時園內的八角亭里,兩名丫鬟分立兩旁,石桌上擺著象棋棋盤,淡菊兩手抓著黑紅棋子一陣排列,又露出可人的笑來。

「爺爺,咱們今天來解這盤棋,平常總瞧您下圍棋,其實象棋中也有好多樂趣哩。這個局稱作‘千鈞一發’,是我從古棋譜里得來的,當初解殘局時,花了人家三天三夜呢。」其實不到一刻,棋局就教她給破解了。

老太爺白眉挑得老高,瞧著被紅棋團圈圍困的黑將。「真的假的?!好!換我來參詳參詳,就不信咱兒也得花上三天三夜。」往嘴里塞進一塊蓮蓉糕,呷了口茶,全神貫注研究了起來。

「爺爺肯定沒問題。」淡菊拍手助陣。

「這不公平啦。嫂子……」被請出亭外、嚴令不得靠近棋盤的鹿皓皓,哀怨地咬著衣袖。「為什麼爺爺可以下棋,我就要在這兒罰站?」嗚嗚嗚……

「因為我是鹿府的老太爺。」老太爺有些幸災樂禍,搶著替乖乖孫媳婦兒回答,「你這個皓小子,以往是咱兒太過縱容,再加上你大哥也忙得沒時間管教,倒讓你養成公子哥兒的壞習性啦。」

「我哪有?!」鹿皓皓大聲抗議,一腳想跨進亭里,又被瞪了回去。

「就有。」

「欲加之罪啦!」喔——哪有這樣子的?!

淡菊掩袖輕咳,聲音卻像是笑岔了氣似的。

老太爺仍不為所動,閑閑地道︰「如今好啦,你大哥娶了親,家里多個嫂子,所謂長嫂如母,你乖乖的,什麼話都得听你嫂子說,有她管著你,咱兒也安心了。」

鹿皓皓驚恐地瞧向亭中女子,顫著聲道︰「嫂子,我讓你管管那有啥兒問題,可是……可是你不能不讓人家下棋嘛。」

這呆頭鵝也該收收心、定定性了。淡菊笑意不絕,小巧的鼻尖習慣性地皺了皺。

「下棋嘛,以後多得是時候。可你也該用心多念點書,去考個狀元什麼的,這麼閑在家里當米蟲,多沒志氣。」

「我書讀得夠多了,況且,白苗沒有科舉這種東西呀!」

淡菊哼了兩聲。「那你就上東霖考去。東霖木蘭曾為監國公主,姑娘家石中鈺都能憑真本事當上東霖國宰相,你堂堂男兒漢,連個狀元也撈不到嗎?」

「呃……」無語。

「整個鹿族的責任全教你大哥一肩扛起,他累得跟狗一樣,而你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倒樂得輕松!」

「呃……」還是無語。

「你大哥真把你給寵壞了,成天只想玩樂,沒關系,以後有我呢。」

「呃……」依舊無語,且有點兒想哭。

此時,不遠處的拱門有道人影陡地步出,負手走來。

「他不考什麼鬼狀元。」鹿蒼冥面無表情,語調相當低沉。

「大哥——」被罰站的鹿皓皓委屈地喚了聲,心里清楚,大哥三不五時對他也是咆哮來、咆哮去的,可卻不曾強逼他成就什麼,家里大小事有大哥在就一切搞定,他愛讀書就讀書、想下棋就下棋,偶爾興致一來,跟幾位苗部朋友吃喝玩樂,日子過得輕松愜意極了。而如今來個小嫂子,原以為是嬌弱可憐一枝花,還怕大哥欺負人家,沒想到……嗚嗚嗚……是自己先遭殃。

淡菊美眸瞄了去,立起身盈盈一福,容如花綻。「你怎麼來啦?」

差別待遇哪,聲音像摻了蜜似的。

「喲,不好!翠兒、青兒,這會兒雲把日頭給遮了,扶咱兒回屋里去。對啦,小心端著棋盤哪,別弄散了。」老太爺嘿嘿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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