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香檳杯彼此撞擊,踫出悅耳的聲響,宛若一曲美妙的歡樂頌,諶歌這象徵性的一刻。
總算穩穩地踏出第一步了!
方雪興奮難言,心髒在胸口狂野地舞動。她相信過了今夜以後,程予歡的廚師生涯必能步上正軌,總有一天,所有人都會認定他是「美味魔術師」的正統傳人。
只是人性總是善惡並容,雖然有人證賞程予歡的手藝,但也有人尖酸地譏諷。
「好好一個集團小開落到這步田地,這也算是王子變青蛙吧?」
這人就站在方雪附近,說話聲量不低,傳遍方圓幾公尺內。
她顰眉,回眸尋找發話者究竟是哪個可惡的人,卻意外瞥見一道熟悉的倩影。
席夢蘭?她也來了?
她有些慌,不知程予歡是否也發現女友在場,只听見方才那道苛刻的嗓音又揚起。
「夢蘭,你怎麼不早點跟我們說?早知道你男朋友是今晚的主廚,我就號召一群媒體朋友一起來捧場,保證他過兩天就登上八卦周刊的封面人物,新開的餐廳生意也會跟著『旺旺旺』!」
最後三個字,听來好似是狗吠,旁邊幾個人都笑了。
席夢蘭遭朋友嘲弄,困窘地脹紅臉,不禁出聲辯解︰「他不是我男朋友!」
「咦?你們不是在交往嗎?」無數道視線在她身上盤桓,彷佛等著看笑話,敦她更加難堪。
長到這麼大,她何曾領受過這般侮辱?「我跟程予歡……沒有任何關系了。」她全身發顫,尖聲澄清。「我們已經分手了!」
無巧不巧,這時樂團的演奏恰好告一段落,大廳忽地一片靜寂,這句公開聲明于是顯得格外了亮,所有人都听見了。
當然,程予歡也听見了。
方雪駭然掩唇,看著他直挺挺站著,嘴角仍淡淡勾著笑,姿態一如既往地瀟灑,仿佛滿不在乎。
只有她知道,他的心碎了,傷口正無聲地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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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的月色,如一束銀白秀發,在人間蒼老。
夜半時刻,程予歡坐在門前台階上,清醒著、沈思著,孤單單的一片剪影,貼在蒼藍夜幕。
他在想什麼?
方雪遠遠地望他,她想跟他說話,卻又怕觸痛他心上的傷口,也許他寧願一個人獨處,也許他不歡迎打擾。
但他已經坐好久了,那麼久,一動也不動,她幾乎以為他化成一座雕像,打算就那樣坐到地老天荒。
不行!她不能只是旁觀,不能任由他獨自啃噬寂寞,她想陪伴他,不管他歡不歡迎,她早已決定這麼做。
她抱著醒酒瓶及兩只水晶杯,刻意邁著輕盈的步伐走上前。「要不要來喝酒?」聲調的尾韻上揚,傳遞著歡欣。
程予歡一愣,怔望著她不請自來,坐在他身畔。
「這麼晚了你還不回家?你爸媽不會擔心嗎?」他澀澀地問。
「放心吧,我已經跟他們報備過了。」她嫣然一笑,忽然舉高醒酒瓶,瓶內的液體呈現迷人的紅寶石色澤。「當當!你猜這是什麼?是產自勃根地的絕妙紅酒喔!梆羅菲爾這個釀酒師你听過吧?這酒就是他釀的。」
「葛羅菲爾釀的?是『朋瑪』嗎?』
「對,就是『朋瑪』。」朋瑪是法國勃根地地區一座特級葡萄園,出品頂尖好酒。「這是我前幾天從董事長的酒窖領來的,本來就打算今晚的宴會結束了,跟你一起喝,酒已經醒過了,你要喝嗎?」她問,璀璨的眼眸為這淒清的夜色添了一絲明亮的光彩。
他心一動,不覺點了點頭。
她為兩人各斟一杯,將其中一只酒杯遞給他。「我們來乾杯,就當是慶祝今晚的宴會料理圓滿成功!」
水晶杯輕輕撞擊,清脆的聲響驅走夜的寂靜。程予歡手握杯腳,輕輕搖了搖杯身,杯緣透出一股豐富深邃的花果香,他嗅了嗅,淺啜一口。
「好喝嗎?」方雪笑問。
他閉上眸,仔細品味在唇間躍動的酒精,扎實的丹寧,略帶野性的口感,不愧是名釀酒師的杰作——
「好喝!」
兩人靜靜地喝酒,喝完一杯又一杯,直到兩人都感覺微醺,胸口竄燒著某種奇異的暖流。
「謝謝你,女圭女圭。」程予歡首先打破沈默,他望向方雪,嘴角淡噙笑意。「你怕我心情不好,所以才拿這瓶紅酒來鼓勵我,對不對?」
讓他發現自己的心思。方雪微微尷尬,臉頰紅濫濫的。「那你心情好一點了嗎?」
他點頭。
「那就好。」她喜悅地揚唇,又為他斟酒。「再喝一杯吧!」
他正想舉杯就唇,口袋里地傳出一串短促的聲響,他掏出手機,默默觀看。
「有人傳簡訊來嗎?」她試探地問。
「是夢蘭。」
「是她?」方雪訝異。
「其實她之前就有傳一通簡訊過來了。」他解釋。「她向我道歉。」
我不是故意的,予歡,是他們一直逼我,我沒辦法!對不起,我知道我錯了,傷了你的心,原諒我好嗎?
席夢蘭在簡訊里一再道歉。
為什麼不回我簡訊?我們的兩年之約還有效,對吧?
程予歡深思地注視簡訊內容,良久,他終于按下回覆鍵——
當然有效,別再胡思亂想了,夜深了,你好好睡吧!
「你回她什麼?」方雪好奇地問。
他給她手機,讓她看兩人交換的訊息。
「這麼說你原諒她了?」她黯然,說不清心內是何滋味。他為何如此輕易原諒?「可是她實在不應該當眾那麼說的,你們明明沒分手。」
他搖頭。「雖然我們有兩年的約定,但我能不能做到,還很難說,所以名義上,我們可以說是分手了。」
這怎麼能算?方雪郁悶地鎖眉,為程予歡抱不平。她不明白他怎能如此平靜地看待這件事。
看出她的懊惱,程予歡淡淡一笑。「或許你不懂,女圭女圭,上流社會會以一個女人的男伴來衡量她的價值,而我現在的地位,配不上夢蘭。」
所以,他就默許自己的女友當眾以言語背叛他嗎?「你真的不怪她嗎?」
「以前可能會,現在我已經懂了,其實人性是很脆弱的,我想夢蘭當時一定覺得很丟臉吧?也難怪會說出那樣的話。」
「可是愛情不應該是這樣的!」她依然忿忿不平。「如果她真的愛你,就應該挺你到底,不論你變成怎樣,都跟你同甘共苦,不是嗎?」
他听了,嗤聲一笑。「那是理想,是童話,你都長這麼大了,還相信這些嗎?」
很好笑嗎?「我相信,不可以嗎?」她不服氣地咬唇。
他深沈地凝視她,雖然她的想法近乎天真,卻有股奇特的魔力,緊緊地拉扯他心弦。
「當然可以。」其實他也很想相信,也希望這世上有那種至死不渝的愛情。他悵然一嘆。「其實你不必為了我這麼生氣,之前你不是說過嗎?就把這一切當成是我人生的試煉。」
她的確說過,可這試煉太殘酷了,一個個接踵而來,連他鍾愛的女人也如此傷他。
「你……那麼喜歡她嗎?」她沙啞地問。他到底是愛上她哪一點?
「嗯,我很喜歡她,從大學的時候就喜歡。」程予歡坦承。「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愛就愛了吧!夢蘭的個性其實有點嬌、有點傲,脾氣也倔,但有時候又很溫柔,很會撒嬌,還有些女人的小心機——說真的,我挺愛看她玩那些小心機的,那時候的她,特別有魅力。」說著,他忽然笑了,笑里情意滿滿。
方雪看了,悚然一驚。他是真的很愛席夢蘭,很愛很愛,他毫無保留地付出一顆真心,可對方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