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戀也要格調 第16頁

任何時候?她不敢相信。「可你不會覺得煩嗎?」

「我不會。」他很堅定。「你不用擔心會打擾我,反正我時間多到用不完。」

他在說笑嗎?怎麼可能有人時間多到用不完?

她抬頭,酸浪,再次在她眼里泛濫成災。「所以你才改名叫『太閑』嗎?」

「被你猜中了。」他微一扯唇,笑意很淺,韻味卻深。

她好喜歡他那樣笑。

淺淺的、彷佛只打起溪面一圈漣漪,卻又深深的、宛若包容了整個廣邃的海洋——那樣的笑,她想,她一輩子都忘不了。

第六章

一輩子忘不了。

幽濛的思緒,緩緩地,從回憶的彼岸蕩回來,激起的一圈圈漣漪,還倒映著當時他迷人的笑。

童羽裳長長地、夢幻地嘆息。

「現在想想,難怪中秋節那天,你會問我可可好不好喝。」

「什麼?」歐陽定定神,也跟著將出走的思緒給拉回岸邊。

「你啊,根本是學我說過的話。」她伸出食指,調皮地點他的頭。「那時候我拿可可當例子,告訴你人生有多美好,沒想到讓你偷學去,在我失戀時安慰我——呵,這麼多年了,原來你一直記得我說過的話啊。」

她低俯身子,俏臉歪著望向他,明眸瑩然燦亮。

他一窒,臉頰燙上暖意。

「你說什麼?我听不懂。」他面無表情地裝酷,斂下眸,借著將水晶跑車收進禮盒里的動作掩飾突發的窘迫。

她抿著嘴笑,明眸落在他身上,須臾不離。

他感受到那灼人的目光,牙齒幾乎發痛。

「對了,我那時候寫給你的信呢?」她忽然問。

「什麼信?」他裝傻。

「就是你在少年輔育院時,我寫給你的信啊!你還有留著嗎?」

「早就丟了。」

「什麼嘛!你知道那些是我花了多少時間慢慢寫下來的嗎?結果你居然一封也沒回,還把信丟掉,真氣死我了!」她氣呼呼。

他隱約地勾起唇。「那些信我都有看過。」

「當然要看過啊!你要是敢連看都不看,我殺了你!」玉手來到他頸項,作勢掐住他。

他完全感受不到一絲威脅,只覺得她指月復的溫度曖昧地燙著自己,呼吸于是不爭氣地斷了。

「我差不多該走了。」

「咦?這麼快要走了?」她訝然松開手。

「快十一點了。」他嗓音沙啞。「你剛飛回來,應該很累了,早點睡覺吧。」

「可是我還不想睡嘛。」她撒嬌,拒絕他的提議。「好久沒跟你聊天了,你就再留一會兒嘛.」

「你還想說什麼?」

「不知道。」有好多好多話想說。她不舍地抬頭望他挺拔的身影,腦中靈光一現。「對了,你今天晚上留下來吧,反正明天禮拜六,你應該沒什麼事吧?」

「我下午約了委托人見面。」

「那也是下午的事啦。」她興高采烈地跳下沙發。「你留下來跟我一起睡吧,這樣我們就可以盡情地聊了。」

留下來?

听聞她毫無心機的提議,歐陽身子略僵住。

第一次在她住處留宿,就是在她畢業典禮那天。

案親去世,男友也分了手,他怕她一個人悶出病來,借口在她家比較能靜下心來讀書,經常一待就是一整天,甚至留宿。

那時候,他會和她睡同一間房,她睡床上,他睡地板,兩人關了燈聊天,彼此相伴入眠。

後來,他考上大學,她也考進航空公司當空姐,他不再每天賴在她住處了,偶爾太晚了才留下來。

「你不覺得這樣很好玩嗎?很像畢業旅行跟同學一起睡通鋪。」她笑道,一面打開櫥櫃,翻找寢具。

好玩嗎?他只覺得那是最甜蜜的折磨。

他猶豫地望著她忙碌的背影,拒絕的話語如魚刺,鯁在喉頭。

她看來興致高昂,他真不想潑她冷水。

何況,不知從何時開始,對這個女人,他就毫無抵抗的能力了,任何事只要她開口,他不曾搖頭。

「有了!」找到一套深藍色的寢具後,童羽裳興高采烈地拖出來。

那是專屬于他的寢具,是她特地拉著他一起到量販店選焙的。

「哇,好重!」她笨拙地抱起寢具。

「我來拿。」他自然地從她手上接過沉重的寢具,隨她進房里,將涼席和棉被在地上鋪好。

于是,各自洗過澡後,兩人換上睡衣,一人睡床,一人睡地板,就像從前一樣,關上大燈,只留一盞點著玫瑰油的香精燈在靜夜里幽幽地散發香氣。

「對了,你好像沒參加過畢業旅行?」童羽裳在床上側過身來,透過香精燈,迷蒙地望著歐陽俊秀的臉孔。

「嗯。」

「為什麼不參加?」

「不想參加。」

「你這人,不會到現在還是那麼孤僻吧?」她嘆氣。「要多交些朋友啊!我看你整天除了工作,也沒什麼休閑娛樂,有空多跟朋友出去玩啊。」

「你不會又要說教了吧?」他作勢掏耳朵,擺出無奈的姿態。

「就是要說教。」她瞪大眼。「我是你姊姊,關心你也是應該的。」

「是,你怎麼說都對。」大男人不與小女子計較。

「什麼嘛!」她自然听出他話里的揶揄意味了,秀眉微顰。「說真的,你除了跟我們這幾個人偶爾會混在一塊兒,我很少听說你有什麼私人聚會。」

「我當然有。」

「跟誰?」是那個洋女圭女圭嗎?她好想知道。

他但笑不語。

「好吧,你不說就算了。」她不再追問,雖然胸口悶悶的,橫亙著一種無法形容的滋味。

原來這個和她最親近的男人,還是有她無法介入的部分生活……唉,他當然要有,畢竟他也長大了,是該交個女朋友,擁有自己的愛情。

他的生活,不會再只有她一個女性了。

童羽裳蕭索地瞪著天花板。「想想我們從認識到現在,都超過十年了,你二十六了,我也快要三十了。」

他蹙眉,听出她話里藏不住的惆悵。

「有時候覺得自己好老了。」她自嘲地牽唇。「都三十歲了,怎麼還一事無成?」

「你想怎麼有成?」他轉頭想看她,卻因為高低視差,看不到,只能從她說話的口氣揣測她的情緒。

「你知道我們公司是日系的航空公司,很少有年過三十還在外勤服務的空姐,再過幾年,我就算不辭職,也得被迫轉內勤了。」

「做內勤不好嗎?這樣你就不用那麼辛苦,每天四處飛了。」也不會遇拜那麼多男人,動不動就塞給她名片。他在心里暗暗補充。

「轉內勤確實比較輕松,可是——」

「怎樣?」

「哎,人家不想承認自己老了嘛。」她嬌聲抱怨。「每年新進的後輩都是一些比自己年輕漂亮的美眉,看她們就會覺得自己好老喔。」

原來她是怕老啊。他不著痕跡地彎彎唇。

「你前陣子不是還說嗎?熟女有熟女的魅力,你不愁沒人追。」

「可我每一次戀愛都失敗。」

「那是因為那些男人不懂得珍惜你。」

「……」

無言的沉默,卻似音樂家的手指,在他心弦上調弄著音律。他試著揣想她曲折的女兒心思。

「你是不是想結婚了?」所以,才盼著快些找到那個正確的人。

一念及此,他心弦揪緊。

「還好,不特別想。」

繃緊的弦,略略松了。「想換工作?」

「我喜歡這份工作。」

「那你到底想要什麼?」

她也不曉得。童羽裳悵然無語。

她只是覺得……迷路了。人生走了一半,她才恍然發覺自己根本不辨方向,曾經握在手里的似乎很多很多,仔細察看,卻早就不知何時流失在指縫之間。

她只是好怕,到頭來,自己什麼也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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