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人有病啊!」她指著天色。「都晚上了,我要怎麼測?」她又不是貓,當她懂得夜視不成。
「那是你活該。」衣冠勤不客氣的反駁,一點都不同情她。「你這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害了自己。」
「你才害了自己呢!」崔紅豆直跳腳。「瞧你把我說得這麼惡劣,你要是不放心的話,大可找別人呀,干嘛一定要纏著我?」同行的人金陵有一大堆,沒有理由非她不可。
「我就是要你。」
衣冠勤噯昧不清的說法讓崔紅豆的心跳漏跳一拍。
「第一,我這個人要東西向來就要最好的,而我听說你是全金陵最好的風水師。」他冷冷地說。「第二,從來沒有任何一筆債能從我手中溜走,而你父親欠了我一筆人情債,我一定要追回,這兩點就是我執意要你的原因。」
他的說詞讓她啞口無言。
「所以別再浪費我的時間,快點開工。」
最後,他僅以兩根燃燒的木棍和斷然的說詞,利落地結束她的詭計,于是她又再吞下一次敗仗。
心里詛咒他一萬回,崔紅豆真想拿起羅盤往他頭上狠狠的敲下去,現在她才知道什麼叫作狠,逼著她做夜工就叫狠。
只不過,當她拿起羅盤真正開始認真工作時,所有嬉鬧的態度全不見了,只剩嚴謹的呼吸聲,充斥在這寂靜的夜。
羅盤上的指針顯示出這不是一塊吉地。和陰宅一樣,好的陽宅地也要求需有「四神砂」。風水學上的四神砂,即指青龍、白虎、玄武、朱雀,風水學上極重視這四個條件。正所謂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無論是陽宅或是陰宅,這都是第一考量。
而從這塊地座落的方位來看,它左邊是大路,右邊也是大路,前面雖然有座污池,但後面的地勢卻是凹陷的。古書有雲︰「東有大路貧,北有大路凶」。這塊地的白虎,即右側,雖然佔對了道路,可應該是水流的青龍,即東側,卻一樣是道路。再加上本該隆起的玄武,即北邊,又好死不死的凹了個大洞;就算前面的朱雀,即南側前確實挖了個不小的水池,也孤掌難鳴。
難怪地主這麼急著把這塊地賣出去,只要是略懂風水的人,都不會想買這塊地。
默默地收起羅盤,即使崔紅豆很想昧著良心讓衣冠勤當一次冤大頭算了。可她畢竟是名門正派,這種缺德事她做不來。
「這塊地,不適合你住。」崔紅豆勸他算了,除非他的八字比別人重,命又比別人硬,否則一定遭殃。
「為什麼不適合?」衣冠勤不懂得其中的奧妙,只覺得她一定又在耍他。
「不適合就是不適合,我懶得解釋。」被他不信任的眼神惹毛了,崔紅豆索性連解釋都不解釋,惹來他更嫌惡的口吻。
「原來你的風水師是這麼當的。」聞言衣冠勤輕藐地瞥了她一眼。「你連我的生辰八字都沒問過,如何斷定我不適合?」他雖然不如她這麼懂得風水玄學,卻也知道這還要跟命配。
「好啊,那你把你的生辰八字給我,我幫你看看合不合。」崔紅豆不置可否地點頭。就算是將軍之命,也不見得壓得住玄武邊冒出來的凶氣,她看他是白給的了。
衣冠勤不信邪,硬是把生辰八字給她,崔紅豆掐指一算,更糟!普通人沒有的命格他全有,他的命格乃屬大好大壞之命,若當真買了這塊地,鐵定會死得更難看。
「你不適合。」算罷他的命,崔紅豆為他哀悼。「這地方你住不起,還是另尋別處比較恰當。」雖然她也想趕快擺月兌他,可職業道德不容許她作怪。
她是很有良心沒錯,可惜用錯了詞,馬上惹來衣冠勤不快的反應。
「住不住得起,我的口袋會告訴我,我比你想像中有錢。」衣冠勤誤認她是在暗諷他的出身,硬著表情沉聲道。
「我知道你有錢。」搶來的嘛,怎麼會沒有?「但有錢不代表你可以買到所有東西。」
「你錯了,有錢可以買到所有東西,包括人命,更包含這塊土地。」衣冠勤冷酷的反駁。
「可這塊地分明就是一塊凶地,缺了青龍不說,玄武邊又落陷,你若是不怕死的話盡避買下,出了事我可不管。」崔紅豆亦飛快的回嘴,讓他知道再有錢也買不到風水。
「話雖如此,可是你不是號稱是有名的風水師嗎?」衣冠勤突來的一句話塞得她啞口無言。「我听說你幫人改過許多風水,這點小事一定難不倒你吧!」
衣冠勤半帶諷刺的說詞,差點沒教崔紅豆氣得吐血,這個不懂事的自大狂。
所謂改風水,也要風水能改才行,這又必須配合天時地利和主人的生辰八字,才能決定能不能改、該怎麼改,可不是說改就改。
偏偏他的八字又和這塊地嚴重不合,除非她師父肯下山,或是求她師兄幫忙,否則憑她的功力,只能讓他保平安,根本達不到他「繁榮後代子孫」的要求。
崔紅豆原本要將她的難處全盤托出,但隨即想起,不行!哪能這麼便宜他,這樣一來她那兩聲嘿嘿不就白喊的?她非給他一點教訓不可。
心意既定後,她連忙調整表情,正襟危坐的說道︰「你要我幫你改也行。」她已經想到一個不會害死人,但會整垮他的辦法。
「哦?」衣冠勤不怎麼信任的看著崔紅豆,懷疑這又是她另一個詭計。
「買個大水缸放在你現在站的位置上,我想那樣會有所幫助。」他現在站的恰巧是主「浮絡」的位置。
其實地氣和人體內部運行的氣血很像,氣血一旦不順,人也會跟著生病,地氣也是一樣的道理。
「水缸?」衣冠勤繃著一張臉不解地問,他是不懂風水,可這未免也太扯。
「嗯。」崔紅豆點頭。「要買一個很大很大的水缸,最好大到可以把你整個人裝進去,這才會有用。」
「為什麼一定要買這麼大的水缸?」衣冠勤更無法理解了。
「因為這不是普通的水缸,而是‘司馬光’的水缸。」崔紅豆狂狂的回答。
「‘司馬光的水缸’?」這是什麼玩意兒?
「對啊,你沒听過司馬光這個人嗎?」不會吧,他可是宋朝有名的學者,以個性樸實剛直著稱。
「我知道這個人,但這跟水缸有什麼關系?」衣冠勤再問。
「大有關系嘍!」崔紅豆搖搖手指。「傳說司馬光小的時候,和隔壁鄰居的小孩一起玩游戲,隔壁鄰居的小孩掉進一個這麼大的水缸里。」她用手比劃了一下,差點打到衣冠勤的臉。「司馬光見狀,連忙撿起地上的石頭打破水缸,把小孩救出來,從此他就留下聰明正義的美名,供後世崇拜。」鮮少小朋友像他這麼聰明,反應又那麼快,難怪他會在歷史上留名。
「你確定他沒有打到隔壁小孩的頭嗎?」正當崔延且感動時,衣冠勤忽然殺風景的質問。「依我的看法,他應該先回家呼喚大人來,這樣比較安全、也比較不浪費。」到底像那麼大一個水缸買起來也是很貴的,平白打破實在可惜。
「等他找到大人來,鄰居小孩已經溺斃了!」崔紅豆氣呆,生眼楮沒看過像他這麼不解風情的人。「再說,我們討論的水缸和他家隔壁的小孩沒有關聯,請不要隨便更改話題。」可惡,這話題應該是她主導才對,怎麼變成他在說話?
「對不起,請再說下去。」衣冠勤不知她在氣什麼,只得面無表情的請她繼續。
「總之,」干脆直接跳到結尾。「從此以後,風水學上就誕生了這麼一個說法。說是只要哪個地方的氣不夠正,就在那個地方擺上一個‘司馬光的水缸’,就能慢慢導正原先的邪氣,此乃借水顛倒陰陽之術。」她說得煞有其事,衣冠勤卻是一臉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