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臉天生就是這個樣子。」
「不可能,你的眉往上一點點,嘴角提高一些些,眼楮放柔和……」
孟穗的手在他臉上擺布,東擺西弄,拉出一張怪臉,弄得他滿肚子火。
這下子他不是面無表情,而是面帶怒容,但他沒撥開她的手,也沒給她一個過肩摔,他的自抑能力增強了嗎?
「哇,我弄壞掉了,我把變你得更丑,不對不對,不是這樣子,重來。」說著,她的手像橡皮擦般,在他臉上抹幾抹,試圖把他的憤怒抹去。
重來?居然要在他的臉上「重來」?
眼瞠大,嘴拉成直線,往下垂的瀕死蚯蚓復活,吞下威而鋼,變得又硬又直。
孟穗的手猛地停下,尷尬笑幾聲,手在空中揮兩揮。
「對、對不起,我把你弄痛了對不對?不好意思哦!」手藏在身後,孟穗怕他對「兩只」肇事者作出懲處。
「別生氣,啊,對,孟姜說我唱歌會讓人很開心,我來唱歌給你听,好不好?你听完我的歌,一定會快樂一整天哦!」
說完,不征求他的同意,她開始唱歌。
「你說你愛了不該愛的人,你的心中滿是傷痕……」才出口二句,楊名揚就忍不住貝起嘴角。
他沒听過這麼、這麼滑稽的歌唱。
她的歌聲難听嗎?並不!軟軟甜甜的嗓音總是酥人心,只不過,她沒有一個字唱在正確的音高上面;她的節拍只能用「亂」字形容;最好笑的是——她努力、勤奮,一心一意想把歌唱好,在那專注認真的表情中,他似乎看見了曠世的偉大聲樂家。
啊炳!他笑了。孟穗停下歌聲,捧起他的臉,孟姜的話再次得到驗證,她常說她的歌聲帶有魔力,會讓人打心底發出喜悅。
「對嘛,你笑起來帥多了,若是一直保持愉快心情,我保證你的工作效率會倍增哦。」
強忍笑意,他努力回復毛毛蟲被寄生的表情,冷冷說︰「妳去刷牙洗臉,等一下會有導游來陪妳出去走走。」
「導游?你說真的?耶!我可以不用看電視了!」
她跳著繞名揚歡呼一圈,最後,不意外地,她跳上他懷里當無尾熊,她愛上這個姿勢的速度,和他習慣這個姿勢的速度一樣快。
還是耐心等她抱到滿足,踩回地面,他才進行下一步動作。
三十分鐘後,兩人打理好自己,孟穗直直站著,看名揚在一個錢包里塞東西,很瑣碎的小事,他卻做得很起勁。
「這個手機里面我輸入了號碼,有什麼事情就打電話給我。」
「好。」她的笑容璀璨。
「要跟好導游,不要落單跑掉。」
「好。」蜜糖從她酒窩里溢出來。
「如果吃不慣美國的食物,就叫導游帶妳到中國餐廳,但千萬不能到唐人街,那里有點亂。」
「好。」
他說一句叮嚀,她應一聲好,她的每個舉動,都讓名揚更加確定,自己娶到笨蛋為妻,不過,後悔的感覺沒有,新鮮感倒是不少。
「別太晚回來。」
「知道。」她開始笑得花枝亂顫。
「要是妳回來,累了就先睡,不用等我。」才一夜,他就心疼起她的兔子眼。
「可是一個人,我不能睡。」停下笑意,她抗議。
身邊換了人,還能睡得安穩,孟穗已經很佩服自己,但她敢確定沒有他,無論如何她都睡不著。
「我有工作,不可能時時陪在妳身邊,妳要學會獨立一點。」沒了聰明,要求她獨立,不為過。
「可是……」
「沒有可是,要是我回來看妳還沒睡,明天就不準出門。」早說過,他的習慣是命令,不是商量。
「哦……強人所難,孟姜不會這麼不通情理,雖然她很愛哭,可是她不凶……」她又在低語碎念。
照例,名揚沒理會那堆沒建設性的話,他徑自拿起自己的公文包。
「我走了,記住我說的話。」
吩咐一下,她忘記自己的不滿意,點點頭,笑著向他道再見,送送送,把他送到大門口、送到電梯口,再笑、再揮手、再說再見,看著電梯門關起……回身,她哼著不成調曲子,跳回房。
結婚,好像不錯耶!
「你有沒有注意到,董事長今天一直在看手表?」中國員工甲問老外員工乙。
「不曉得要發生什麼大事情?」中國員工丙憂心忡忡。
「這還不可怕,你有沒有發覺,董事長經常分神看窗外?」老外員工乙問大家。
「是不是收購方案受阻?」中國員工丙猜測。
才幾天,在名揚的要求下,從台灣帶過來的本土員工很努力地和阿兜仔員工打成一片,而打成一片最好的方式是——談論八卦。
「听說昨天前代董事長瑞秋小姐,哭著從董事長辦公室走出去。」哦,八點檔。
「他們有一陣子打得火熱。」這個老八卦出自外國職員口中。
「現在可不行了,董事長結婚,婚禮過後,老太夫人要新娘子跟我們一起到美國,目的是杜絕瑞秋小姐的騷擾。」這消息由台灣職員提供。
「新娘子美麗嗎?」
外國人對神秘的中國女人總有一份向往,因此,馥湘才入境幾天,收到的邀請卡已經多到需要建檔管理。
「人是蠻漂亮的,不過最值得敬佩的是她的勇氣。」
「勇氣?怎麼說?」
好事者圍過來,聚成團,想了解這位有勇氣的新娘子,如何打敗前代董事長,成為老板的新歡嗎?快快,今日免費說演逗唱,有興趣者快佔好位置。
「她敢對老板說教,還伸手踫觸老板的臉。」
話落,和在機艙的情形相同,所有人同時倒抽氣。
楊名揚的臉踫不得,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有回瑞秋小姐想替他拂開額間散發,讓他一個過肩摔,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听說那時他們正論及婚嫁。
再論另一回,某位運氣衰到家的記者,麥克風不小心踫到老板的臉頰,第二天,小記者失業,找工作四處踫壁,最後淪落到馬路邊擺地攤。
包听說,世界上模到他的臉的人,都被毀尸滅跡、客死異鄉,所以,沒事千萬不可以踫到老板的帥瞼。
「她……那個新娘子,有受到懲罰嗎?」
「我們到美國這些天,沒人見到她,說不定她已經被……」說話的人停下聲音,食指往脖子上一劃,表明她凶多吉少。
「唉……」十數人同時低頭默哀。
馥湘從楊名揚辦公室走出來時,恰好看見這副慟失英才的哀戚景象。
「你們怎麼了?」把會議記錄文件發一發,她站到人群中心。
「听說楊董事長夫人,發生……嗯,不幸。」至于是什麼樣的不幸,只能憑想象。
「不幸?有嗎?」
「她不是在飛機上踫到董事長的臉,听說被處罰了,下場很慘吧?」
「那件事啊……」不會喝酒的女人被灌下整瓶紅葡萄酒,連睡二十個鐘頭,算不算慘?算吧!馥湘點點頭,同意。
「所以記住,千萬不能踫到董事長的臉,臉是董事長的罩門死穴,大家要小心謹慎。」
站在辦公室門口,名揚冷冷封殺眾人的閑趣。
「要說背後話,的確要小心謹慎。」
淡淡兩句,飛機一口氣把他們送到寒帶冰原,雞皮疙瘩瞬間飆高三吋。
「董事長好。」馥湘最鎮定,打過招呼,準備回到自己的座位去。
「把企畫部的重要干部找進來。」
叫住馥湘,交代完畢,名揚轉身回辦公室,才坐定,就接到電話。
「你知道我看到什麼嗎?自由女神像耶!我買了一個自由女神的打火機給你哦!一壓,火就會從火把里面跑出來,好好玩。」是孟穗興高采烈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