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回應的同時,牧傾心其實已經準備好了。
「人生若飄萍,聚散本無常。」姚舜平一臉感嘆,低聲道︰」自那日一別後,姚某還真沒想過,會有再見的一日,特別是在這時的這刻,能在這苗寨里邊再見牧二小姐,除了教人意外,還真讓人有恍如隔世之嘆。」
啊!書生啊書生……
為什麼講話就是要這樣咬文嚼字兜圈子又兼掉書袋?
那有著華中第一美人之美名,如今更因孕味而顯風華絕代的美顏不動聲色,但內心早忍不住苞著文謅謅的話語在搖頭又晃腦了。
就不能直接一點嗎?
仿佛要驗證牧傾心的期待,那溫文儒雅的美書生總算提出那個人之常情的必備問題︰「對了,牧二小姐呢?怎會來這苗寨?」
很好!
等了這麼會兒,牧傾心盤算良久的說詞,總算可以正式上場了……
第3章(1)
自古紅顏多薄命,沒能早死也苦命。
這是牧傾心沒說白,但意義貫穿整個故事的重點。
筆事說來幽怨悲切,大意是在姚舜平為避流言而遠走他鄉的那段時間,她其實有了一位門不當、戶不對的意中人。
意中人本是她的護衛之一,牧家對外宣稱的失蹤,其實是因為良人人窮志不窮,為了證明他對她的感情是真的,並不是為了牧家財富而接近她、而愛她,于是兩人決定遠走他鄉,到一個沒人認識他們的地方過全新的生活。
小夫妻倆遠離權勢利益,在外地簡單地拜了堂、成了親,本以為就這般牽手平順過一生,卻沒料到,一場急癥帶走她家夫君……
「急癥啊。」那清俊得有幾分仙風道骨意味的美書生緊緊皺著眉,也許是同病相憐之苦,讓他在听這段時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感覺甚為同情。
她素手輕抬,輕拭眼角不存在的眼淚。
待做足了模樣,這才繼續以「假裝堅強」的模樣持續說出,由于亡夫已逝,再無依靠與停留理由的她,只能孤身一人,帶著月復中的孩兒回到家大業大,要什麼有什麼卻獨獨沒有心愛之人的牧家。
「你……」抱著懷中已睡去的女兒,姚舜平听到這段,很一般人反應的,帶著難掩意外的神情看向她依舊不盈一握的腰身,看得出他很難相信,這般的身段,竟是一個有孕在身的人。
牧傾心面對他的意外之色,卻只是悠悠一嘆,一副「一切盡在不言中」的哀愁樣,足以讓人想像,她是因為太傷心的關系,連月復中的孩兒也跟著營養不良長不大。
「牧二小姐,你可千萬要保重。」姚舜平很誠心也極誠懇地說了這麼一句。
因為他懇切的叮囑,正好給了牧傾心一個完美收尾的機會,表明她就是為了月復中的孩子,才會帶著侍女再次遠離家鄉,前來這偏遠山區。
因為回到自幼生長的環境並不能撫慰她的喪夫之痛,面對姊姊已出嫁,獨剩她一人的偌大家園,那空蕩蕩的感覺只讓她心里更感難過。
她也知再這樣下去對孩子不好,想起了許多年前許下的一定親訪的承諾,才會毅然決然地帶著侍女來到這苗寨,除了履行承諾,為的也是希望能在這全新的環境里療養心傷,養大月復中的孩子……
以上,是牧傾心會現身此地的說詞。
由于私下自行演練許久,她對于訴說時的哀切語氣是有幾分信心的,至少以姚舜平的反應來論,她自覺是過了關。
但……
餅關之後呢?
彼此的人生都仍在持續當中,日子還是一樣要過的……
「娘!娘!」
一早,某顆準時的小肉丸子如過去每天一樣滾啊賓……不!是搖搖晃晃卻態度堅決地沿著栽植柳枝的水道,直奔幾戶之遙的小小院落。
在小小拳頭落上門扉之前,裝飾用途大過實質意義的大門已被開啟,歷經半個月從不間斷的清早模式,福福司空見慣地打招呼。「之兒小姐今天也是這麼早。」
也一如往常,那圓滾滾的小肉丸子看了她一眼,露出頗為害羞的一笑,接著頭也不回的直奔室內……
「娘!娘!」
屋里頭,餐桌上已備妥了膳食,牧傾心端坐著,面帶微微笑地迎接這沾了蜜似的小肉丸子。
去掉初見時的鼻涕眼淚兼脹紅臉的抓狂鬼哭,干干淨淨又乖巧時的姚習之是個人見人愛的可愛女圭女圭。
身長約莫兩尺,那顆圓滾滾的大頭頗具分量,幾乎就佔了快三分之一去,配著肥肥的小手,還有那細細軟軟、弄不成髻,只能在項上綁一個小沖天炮的發絲,那模樣已是十分逗趣。
包別說那粉撲撲的面頰染著讓人想揉兩下的粉紅,嘴角的兩個小小梨渦,每當她咧著紅潤潤的小嘴開心而笑時便會出現,一對黑白分明的大眼楮總是閃耀著光芒,不是好奇的,就是全心的信任,每當她用那全心信任的目光看著人的時候,總讓人忍不住要為之融化。
而所有惹人心生憐愛的諸多元素里邊,當中最最最重要的是,這甜得恍若裹了層糖蜜似的可愛女圭女圭,除了初遇時的失態,之後一直就是乖巧听話又愛干淨,對牧傾心的所有話語幾乎是言听計從、百依百順。
這讓她如何不愛這個小女圭女圭?
包何況此時的牧傾心懷了身孕,母性的自覺讓她對這般幼小的孩子又少了幾分抗擋力……
「娘,早安。」原來的一馬當先之勢突地緩了下來,站在牧傾心座前的一步外,小小習之不但是問了早,同時還很有禮貌地鞠了一個躬。
面對這錯誤的稱謂,牧傾心並不是沒想過要糾正,但實歲才兩歲多的孩子,會的字匯還不足以解釋她執意的原由,每次一要糾正她,才一提起,那粉撲撲的面頰就會好可愛好可愛地鼓起來,不但直接別過頭表示不听,那紅潤潤的小嘴兒還會噘得半天高,徹底抗拒任何的指正。
一想起她才剛失了娘親,心靈沒有個依靠又拒絕面對現實,才會這樣誤認跟執拗的認定,這讓牧傾心怎麼也硬不下心腸。
要小習之改口的決心似乎從來就沒辦法堅決過,拖到後來,也就只能先順著她去了。
反正也沒什麼實質的損害,不是嗎?
「之兒早安。」面對那小娃兒的一本正經,牧傾心也很正式的回應。
就像是一個儀式,總是待牧傾心回應她了,那軟乎乎的小身子才敢依循本能那般,立即依偎到那香馥馥的嬌軀,張著短短又肥肥的小手臂,好認真地想將香噴噴的娘親抱滿懷。
當然,因個子不夠高,最終還是一旁等著備膳的帕瑪幫忙,將小習之給抱上牧傾心的膝頭,讓「母女」倆得以緊緊相擁。
每每,當那微帶著女乃香味的小身子偎到懷中時,牧傾心懷抱這小小的人兒,心中總盈滿一種她說不出來的情緒。
並不止于對生命的感動,而是一種更復雜的、連她本人都難以分辨的情緒,最後她只能將它分類成孕婦的多愁善感,然後順應本能地回應那小娃兒的熱情與依賴,但通常,總是會有殺風景的事出現。
就好比此刻,每當姚習之將娘親抱滿懷時,就是姚舜平追出來抓女兒的時候了……
「之兒!你怎又跑出來了呢?」片刻不差,就如過去每一天的模式,本該爾雅斯文的美書生又氣急敗壞地追了進來。
埃福慢條斯理地跟在姚舜平的身後進屋來,跟帕瑪使了個眼色,表示可以開始上菜了,接著很自動自發的開始為所有人添粥……
「姚公子,一起用膳吧。」牧傾心招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