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比起那面該死又麻煩的令牌,我倒是覺得,你該為你自己的事多擔點心才是正途。」金平是真的擔心。「那個御華宮的武功路數淨是古怪,以前說書人進到,說只消與御華宮門下女子,便可以得到對方一身內力,我從來都只當是瞎編的,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這傳聞竟然屬實,真的沒有人比管三國更沮喪了。
當年,阻礙霍叔公與前任宮主這一對有情人雙宿雙飛的,較之年歲的問題,真正的阻礙其實是當時御華宮正面臨內憂外患,絕不能群龍無首。
而一個武功盡失、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勢必無法搞定那些安內攘外的麻煩事,因此,前任宮主知道她不能失去自己最大的籌碼,也就是她的一身絕學。
除此之外,她也知道以情人習醫的文弱身子,根本無法承受她一身精純的內力,若貿然相愛,只會落得筋脈俱毀的下場,所以斷然慧劍斬情絲,釀就了有情人天涯相隔的憾事。
那麼,現在他跟艷冠人呢?
就算目前只是他一個人一頭熱在努力,但真到了哪一天她回應他的感情之時,他怎能就這麼接收她長年苦練得來的高深內力?
並不是牽牽手、喚喚她的閨名這等佔小便宜的事,是支撐她一身絕學的基礎,多年的辛勤有成化為烏有,她怎麼可能平心靜氣接受?
「這世上的姑娘家這麼多,你怎麼偏偏看上這一個?」金平皺眉。
「這世上的姑娘家這麼多,你怎麼偏偏就看上梅花一個?」管三國白他一眼,已經懶得強調,這種事可不是他能控制的。
「以前都不知道你喜歡這一型的。」尹水滸思索著以往讓管三國側目的姑娘類型,突然發現,過去好像從沒見他對哪家姑娘特別關注過。
「以前?」管三國瞄了他一眼,輕哼︰「以前我以為你喜歡的是才女,真沒想到最後是尚姍那浪蕩子的類型讓你定了下來。」
「重點不是我們。」金平敲敲桌子,不得不澄清道︰「容我提醒一下,不管我們中意的是誰、感情路是如何坎坷,可最終,我們沒一個有采陰補陽、害心愛的人功力盡失的問題。」
第7章(2)
這話讓管三國像戰敗的公雞,整個沒勁了起來。
對!
沒錯!
采陰補陽,御華宮那見鬼的功法,讓所有想追求御華宮門人的男人們就跟鄉野奇談中的厲鬼沒兩樣。
創立這見鬼功法的人,難道都沒想過世上男人不盡然全是別有用心之徒?弄成這樣,對那些付出真心、從不曾貪圖那身內力的人來說,真的是太不公平了。
就好比他!
他管三國從沒想過采陰補陽這件事,現在他卻像霍叔公一樣,在通往真愛的道路上讓這事給困住了!
「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尹水滸只能寄予同情。
「我知道。」管三國聲音悶悶的。
「她是一宮之主,雖然現在門下人數稀少,但她是掌門人,要她放棄一身絕學,機會很小。」尹水滸進一步說道。
「我知道。」這回不但是悶,聲量都小了一些。
「其實……艷姑娘是不是喜歡你,都還是個問題。」金平著重的現實面,其實已經傾向殘酷的一面了。
「……」管三國這時連話都說不出來。
「這樣還是不能讓你放棄她?」金平指出。
他要是能這樣自由操控自己的心,還需要這麼煩惱嗎?
避三國承受兩人份滿滿的同情目光,沮喪得不想回應。
他悶悶地灌著酒,只能慶幸說話總是涼薄的霍西游依照計劃帶他們小妻子出游去了,要不,現在對著他的表情會多加一個,絕對是火大的、一臉「明知有火坑還跳,你白痴嗎?」的那一種。
「天無絕人之路,也許會有辦法的。」尹水滸設法想振奮好友的心情。
「是啊,也許會有辦法的。」前途太坎坷,金平不忍再潑冷水,只能提供無意義的一句安慰。
是這樣嗎?
避三國喝著悶酒,坦白說,他真的不知道。
只能放手一搏了。
不管是失竊的繁花令,還是他荊棘滿布的愛之路,都只能放手一搏了。
一顆球飛了過來,越過了艷冠人,落在她身側的桌面上。
事情發生得突然,就在她倚著憑欄,對著院里的幾個小小孩兒發呆的時候。
幾個玩球的孩子們在五丈外怯怯地看著她,渴望的目光轉而盯向她身後的球,小小的臉上滿是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冒險來撿球。
艷冠人沒回頭,素手伸向球,就好似施法術一般,那球騰空朝她手中緩緩接近,直到落入她掌心。
目瞪口呆。
幾個小孩看著她的目光不再是不安與畏懼,那一雙雙黑白分明的眼楮里充滿了星星般的亮光,已然將她當成仙女一般的人物看待。
艷冠人將手上的球輕拋出去,落入其中一名孩童的手中,她擺了擺手,要他們去玩,幾個孩子走是走開了,但離去的腳步多了一些些的眷戀,再三回視的目光滿是崇拜。
當然,孩子的忘性極大,沒一會兒之後,又嘻嘻哈哈的玩了起來。
看著這一幕,艷冠人忍不住要想,以前的御華宮大抵也是如此的吧?
餅去,處在那塊仙境一般,卻空曠得讓人思緒也跟著淨空的山月復地里,她完全無法想像多年以前那里也音有過熱鬧繁榮的光景。
她從不明白創派的掌門宮主是基于什麼原因願意收容那麼多無依的孩子,但現在,待在尚姍所管理的育兒園里,一上午看著這些孩子,看著小小的他們跑來跑去,臉上露出無憂的笑容時,她似乎有些些的明白了。
很多事都是直到現在,艷冠人才能慢慢地有所體會。
就像以前御華宮無怨無悔收養孤兒的光景,以及……姥姥與那老人之間的感情。
這事對她而言,是這麼的不可思議,當管三國初初告知這件往事時,她第一時間原是無法想像,但末了,卻發現那確實是可以合理解釋一切。
姥姥的兩次走火入魔都是發生在很久以前的事,第一回她沒任何印象,但是第二回走火入魔,她印象深刻。
雖然不是發生在她身上,不過看到一個人突然縮小了整整一尺有余,因撕心裂肺的疼痛而哀號、胡言亂語,當中的痛苦不難體會。
可是,那些「不要了,成全你……我不要受這種活罪,我不要了……」的喃喃囈語,她過去一直無法理解,最後只能將這些突兀的話語歸列為神智不表之下的夢囈而置之不理。
如果是因為與那老人之間的特殊感情,那麼,一切都合理了。
合理的不只是這些黃梁夢語,也包含姥姥臨死前的交代,要她有機會去看看持有令牌的霍大夫過得好不好。
那當下,其實她被請托的並不光光只是看看霍大夫過得好不好。
事實上,姥姥有一句「別驚擾他妻兒」的話才是重點,只是當下她不明白。
是因為惦著這位霍大夫,一邊怕打擾他的生活,一邊卻又忍不住想像他是如何的一家和樂,所以才造成兩回走火入魔?
所有教人不明白的事,因為那份感情而找到了彼此連結的脈絡,但艷冠人還是不明白。
靶情,到底是什麼玩意兒呢?
她極難想像收養她的姥姥,一個如此思路清明、行事果斷的人,竟然會為情所困?
甚至還因此而走火入魔,忍受縮骨斂筋之痛……兩次!
若真愛到願意忍受走火入魔的折磨,那麼只消走上一趟就能得知霍大夫終身示娶、依舊深愛著她的事實,又怎會落到抱憾終生、只能黃泉相見的結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