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十枝弓箭齊發,盡避嘯天已閃躲的躍起,但身上仍是中了箭。
馬兒中了箭,狂亂的嘶鳴奔跑,不一會兒,便失足墜崖。
「射,繼續射!」
見鄒喻又再度發號施令,嘯天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但,即使要死,他也不願意死在亂箭之下。
殺了幾名弓箭手後,他朝馬兒墜足的方向一跳,也跟著掉下了斷崖。
☆☆☆
白駒過隙、石火光陰,匆匆一年已過。
嘯天背著竹簍,沿著溪流往前走。這一年來,他在恨意中度過,但就算他恨,又能如何?
當初他離開果親王府,丟了張尋親的字條,他的阿瑪肯定認為他是去尋找親娘,所以才會一去不回。
他傻,真的傻!尋親娘?尋著了又如何?
他五歲就讓娘送進了果親王府,他娘的性子烈,不願和人爭奪丈夫,執意不留在王府。
他思念他的親娘,這是人之常情,而且,他娘也值得他思念,即使他對他娘只有五歲前的記憶,但他娘那豪氣干雲的神情,一直烙印在他腦海中。
曾經,他暗暗發誓,非得要娶像他娘那般性子烈的女子不可,但他阿瑪卻要他娶怡王的女兒。
他知道阿瑪的用心,要大家認同他才是果親王府的大阿哥,論婚事,自當是落在大阿哥身上。
但他阿瑪自認英明的決策,卻間接害了他,也差點讓他斷送了一條命。
一年前,他身中二十多枝箭,從懸崖掉下來,所幸衣服勾到樹枝,才僥幸活命。
但他的傷勢太重,好幾天,都在昏昏沉沉中度過。
也許是心頭的深切恨意,讓他求生意志更加強烈,大難不死的他又意外尋獲了一本藥書,自行采了草藥治療,傷勢才日漸痊愈。可憐他的馬兒,在墜崖那日便死了。
他會記得這一切,全是怡王賜給他的!若有可能,他也要教怡王到這斷崖深淵下,嘗嘗這種「世外桃源」的生活。
平日,他會沿著溪流走,一邊采草藥、一邊探索有無其它的出路,順便拾撿廢木。
他現在住的小木屋,就是拾撿那些人們丟到斷崖下的廢木制成的。
走了好長一段路,他正想找個地方歇息,卻瞥見溪旁有一頂轎子。
他不禁撇嘴一笑,看來這崖底可真是什麼都有!
洗了把臉,他偏頭看著那頂轎子,思忖著,或許可以把它當成臨時的休息所。
平日,他就在溪邊走著,來回踅返,也得費一段時間,尤其日正當中時,正需有個能遮日的休憩處,而這頂轎子正好合他所用。
他大步跨上前,把竹簍隨意放下,伸手便去拉轎子,卻覺得沉甸甸的……下意識的掀開轎簾,赫然發現,有個女人呈現昏迷狀態的躺在轎內。
他眯細了雙眼,看著女子嘴角泛著血絲,但沒有外傷,想必是從上頭跌下來時受的內傷。
他以食指探她的鼻息,發現她還有一絲氣息。
他的手滑過她柔女敕的臉頰,那晶瑩粉女敕的肌膚,令他的大手舍不得移開。
他仰首望著上方,再看看她,心底萬般好奇,她因何會墜下懸崖?同時,他的心底也因她的出現,而升起一絲希望︰有人墜崖,就會有人來搜尋。或許,他就可以離開這地方!
嘯天的唇邊漾起一抹笑容,或許,她會是他生命中的救星!
☆☆☆
一陣頭疼欲裂的感覺,痛得讓她快承受不住,淚月從昏沉的黑暗中蘇醒,幽幽忽忽,她低聲申吟,喚著自己的婢女。
「小竹——小竹、小竹,你在哪兒?我的頭——好痛——」
她緩緩睜開眼楮,簡陋的竹頂是她完全陌生的。
呆呆的凝望許久,身邊有個人影晃動,吸引了她的視線。
「小竹!」
她以為是自己的婢女,但仔細一瞧,那分明是個高大的男人。
她看到一張具有男人氣魄的削瘦臉龐,那俊逸狂邁的神情,令她的心頭一陣怦然。
一時之間,她的眼中只有他,其它的事物,她全沒瞧見。
嘯天偏過頭,炯亮的眸光對上她她清亮的水眸。那雙如星光綻亮的水眸,深深吸引住他的視線。
他第一眼看到她時,就知道她是個美人,可沒想到她有一雙能惹男人憐愛的水眸。
「醒了?」他低沉的道。
他的聲音喚回她的心神,驚覺自己竟盯著男人看了許久,她不禁羞得別開視線。
「這……這是哪里?小竹她人呢?」眸光觸及陌生的景物,淚月的心頭霎時惶然不安。
「小竹?」嘯天的濃眉蹙起,他一邊搗藥、一邊同她說道︰「誰是小竹?我只發現你一個人昏倒在轎內。」
「轎子?」淚月躺在床上喃喃低語。
她回想起昏迷前的情景︰
她和水漾還有雨澄一同出游,水漾嚷著悶得慌,執意要扮成民間女子去街上走走。後來,是她憶起途中有一片桃花林,想要去看看,結果……
她不確定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只知道轎夫們突然倉皇地往回走,她依稀听見轎夫喊著︰「山賊來了。」
她從窗口望出去,只見雨澄的座轎已讓四個孔武有力的轎夫往回抬走,可她卻沒看見水漾的座轎。
正當她想喊停,她的座轎卻東搖西晃了起來,四個轎夫抬著轎子邊跑邊互相叫罵。
倏地,一個大晃動後,和她同坐在轎內的婢女大喊︰「格格,我們掉下斷崖了!」
驚惶之際,她眼睜睜看著小竹被彈出轎外,後來,轎子不知又撞到什麼東西,轟隆一聲巨響,她便昏了過去︰
「小竹!」
淚月陡地坐起身,頭上的傷口,一經扯動,痛得她幾乎要暈厥。
「啊……」
「你別亂動,你頭上撞的傷可不輕。」嘯天坐到床邊扶著她。
沮月的眼眶中,打轉著焦急的眼淚,哽咽道︰「大爺,是你救了我吧?」
「這斷崖底,就只有我一個人,當然是我救你的。」嘯天譏諷一笑。
「求求你,我還有個婢女,她叫小竹,她、她也掉下來了。」淚月虛弱得連說話的聲音都極其小聲,「你救救她,求——求你!」
看她弱不禁風的模樣,好象隨時會昏倒似的,他起身自桌上端來一碗東西,遞給她︰「把它喝了。」
她抬眼看他,遲遲未接過他手中的碗。
「我費了一番工夫救你,難道還會害你嗎?」他炯亮的黑眸直視她。
淚月怯怯的伸手接過他手中的碗,一股腥味直嗆入她的鼻內。
「這……是什麼東西?」看到碗里那攤鮮紅的液體,淚月驚惶的問︰「是、是你的血嗎?」
她曾听夫子說過一個故事,有個孝子家里窮,沒錢買肉給娘親吃,他就割了自己的肉煮給他娘吃。
在這斷崖底下,恐怕是一片荒蕪,他該不會是為了要救她,所以才用他的血給她喝。
她的猜測,讓他狂聲大笑︰「你真以為我是活菩薩嗎?滴血、割肉,哼!你也想得太多了!」
「那……這是……」
「蛇血!新鮮的蛇血,我方才捉到的。原本是我要喝的,既然你醒了,就給你喝。」
淚月怯怯地看著他,眼尾余光瞥見屋內吊著一條長蛇,在月光的映照下,她看見那條蛇已被剝了皮。
一股惡心的感覺沖上來,她干嘔了幾聲後,把碗遞到他面前。
「我、我不敢喝,還、還給你!」
嘯天的眸光,頓時添了一絲冷厲,「把它喝下!我可不許你再昏倒,我還得靠你才有機會離開這鬼地方。」
他那冷冽的神色,令她畏懼。
她不懂他說什麼要靠她離開這地方,只知道,自己很怕他那不悅的表情。
他突然伸手撫模她的臉,神色放柔了許多,「像你這麼漂亮的女人,死了多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