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離別之期(2)
翌日一早,祝湘陪著祝涓推著裝滿糕餅的推車來到杏花鎮。
鋪子極大,後頭廚房更有三口灶,里頭用具齊全,可偏偏祝涓就是執意上山陪她,在山上克難地做好了糕餅再運到鎮上。
不過,她想這種日子大概也不會持續太久,估算這兩天他們應該就準備啟程了。
無聲嘆口氣,幫著祝涓把糕餅全都擺到架上。
「姊,你是怎麼了,我瞧你的臉色不太好,該不會是昨兒個染上風寒了吧?」祝涓手上忙著,不忘多加留意她。
「沒事,只是昨晚沒睡好。」
祝涓想了下,小聲問︰「是不是跟袁大哥有關系?」
祝湘嚇了一跳,橫眼睨去。「跟他有什麼關系?」
「跟他沒關系,你干麼嚇一跳?」她可瞧得清楚了,一看就知道是跟袁窮奇有關。
「我哪有嚇一跳?」祝湘故作鎮靜,將架上的糕餅擺得差不多了,便道︰「好了,我還得去藥鋪一趟才成。」
「姊,我覺得袁大哥喜歡你。」她一把揪住祝湘,不容她逃避。
「別胡說。」有時她真覺得祝涓是個五感超群的人,可糟的是,她身為旁觀者時耳清目明,可身為當事者時卻是耳不清目不明,怎麼也看不清關逢春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姊,我說真的,我覺得袁大哥人挺不錯,很熱心助人,而且他會保護姊姊,姊已經到了適婚之齡,總不能因為我——」
「夠了,我要去藥鋪了。」祝湘沒轍地打斷她。「還有,給我听著,就算我到了適婚之齡,嫁或不嫁由我決定,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
「可是姊,如果我出閣了,你怎麼辦?」她很擔心,姊要是只剩一個人該如何是好?
祝湘心底暖著,輕揚笑意。「放心,我可以攢錢養我自己,一點都不成問題,有的時候一個人真的會比兩個人還要好。」這是她過往的經驗,所以她早已決定在重生的這一次,她不願嫁人。
可是,不知怎地,袁窮奇變相的表白老是在她耳邊騷動著她。
「姊……」
「好了,有客人上門了,去忙吧。」她知道祝涓是真心擔心自己,不舍她這個姊姊,相較之下,雖相處不過短短三年,祝涓反倒像極了她真正的妹子。
見祝涓招呼著客人,祝湘背起新編的竹簍便朝鋪外走去。
藥鋪自然是要去,不過她現在要去的還有一家專門賣姑娘家閨房行頭的店鋪。一進了店門,掌櫃熱絡招呼著,她瞥見架邊角落擱著一列的手鏡,便走了過去。
她一把一把地挑,大抵上鏡緣都有花飾雕紋,可是是男人要用的,這種手鏡顯得太花俏了,甚至是不倫不類的。
挑了好一會,總算找到一把鏡緣較素的手鏡,和他掉落的那把相比,大小差不多,他該可以用得順手才是。
買好了手鏡,她走向鎮上唯一一家藥鋪,熟門熟路地跟伙計說了藥材,便在一旁候著。
藥鋪里設有幾張桌椅,上門的客人等著伙計包藥材,可以坐在這兒喝口茶聊點近來的小道消息。
祝湘站在一旁,本想來這兒听些關于邊境,甚至是東廠的消息,可惜今兒個談的都是鎮上今年高中狀元的男人即將返鄉視親的事,教她沒興趣地調開眼,適巧瞧見掌櫃的就在櫃台上包著藥,而櫃台前有個姑娘似乎就等著掌櫃包好藥。
不過那藥……硫磺,月季花,大黃,川烏,麝香……這不是打胎藥嗎?
「瞧,那丫頭不是關家的丫鬟琉璃?」
「可不是嗎?長得那般標致可人,可惜就是出身低了。」
耳邊有人突道,祝湘瞥了眼,猜想他們大概是在說那位姑娘,依面貌來說確實是不俗,不過都不關她的事。
「她那狐媚模樣,听說關家秀才對她疼愛有加,早晚有天把她收為通房。」
「不可能,長得再美再艷終究只是個下人,關秀才眼光可高的,就連個通房丫頭都不會收。」
「為何?」
「因為他等著有朝一日考上舉人再中進士,一帆風順的仕途需要的是師門千金,一個通房丫房抱在懷里再曖也幫不了他。」
「原來如此,所以關秀才才會在祝大夫死後,對從小訂親的祝家二女兒不聞不問。」
「可不是嗎。」
一旁坐在桌邊的兩個男人聊得正起勁,直到其中一人瞥見祝湘就站在一旁,隨即轉開視線,不再交談。
祝湘嘆了口氣,想听的消息沒听見,倒是听見了這種壞消息。
這和她猜想的無誤,畢竟會考功名,自然是為了仕途,祝涓沒有任何家世可以幫得上關逢春,自然不得青睞,想毀婚約,甚至連理由都不用改。
如此的男人根本依靠不得,她到底得要依照祝父所望成全這段姻緣,還是勸祝涓放棄關家婚約?
一時間腦袋里沒有想法,祝湘等藥材一包好,付了銀兩就走。
沿原路走回糕餅鋪子,卻意外瞧見鋪子外的人潮不少,甚至還排了人龍,這……
「祝涓。」她趕忙進了鋪子,就見祝涓忙得滿頭大汗,俐落地拿著糕餅給客人。
「姊,你回來了,可不可以幫我把推車里的糕餅都擺上來?」祝涓嘴上說著,手里動作沒停,將裝了糕餅的油袋遞給客人並收了銀兩。
「這是怎麼回事?」雖說祝涓的糕餅確實是一絕,尤其又剛練了新手法,但畢竟今天才剛推出,哪可能這麼快便吸引客人上門。
「姊,我心想這些新的糕餅要讓人趕緊嘗到,最好的法子就是買一個再送一個,半買半送,如此一來先讓大伙嘗鮮,大伙要是覺得好吃,明日就會再來了。」祝涓嘴上說著,手上動作更快了。
祝湘听得一楞一楞,只覺得她的妹妹頭腦確實是精明,相當有生意腦袋,連這種法子也想得出來。
「可你這麼做不是要虧本了?」祝湘趁著把糕餅端上架時,在她耳邊小聲問著。
祝涓嘿嘿笑著。「虧了今天,賺了明天,是虧是賺還說不準,再者我掂算過了,就算虧也只是小虧,但要是賺可是會大賺。」
祝湘對生意沒有概念,但祝涓說得肯定,那就代表就是如此了。
就這樣,祝涓昨天忙了一天弄出來的上百個糕餅,在一個上午就全部賣光,外頭還有不少人埋怨,祝涓帶著笑臉一一道歉,承諾明日會準備更多,雖說半買半送的優惠沒了,但還是有優惠的。
這話一出才讓幾個沒買著的客人滿意地離去,讓祝湘開了眼界。
祝涓這個沒及笄的小泵娘,怎會有這把做生意的好手腕?
「姊,你有學醫的才能,而我則有營生的本事啊。」祝涓笑得淘氣,哪怕忙了兩日都沒賺到錢,但她深信明天她會一口氣賺回來。
祝湘注視著她,不禁想,這般聰穎的姑娘,這般有才氣更有營生之道,真的一點都不適合貪圖仕途的關逢春。
可是,偏偏祝涓是個死心眼,怎麼也拉不回她的心思,一如當年的她,深信端王世子會疼愛自己一輩子,豈料不過才幾個月,他就看上了庶妹。
男人,能像袁窮奇那般情痴,盡避人已不在卻依舊惦記的,能有幾人?
回到大風村的茅屋里,祝涓一進屋就迫不及待把今日的事都說過一遍,教齊昱嘉听得津津有味。
也許該說,每每祝涓回來時,便是他最開懷的時刻,因為祝涓不但有張討喜笑臉,更因為她生動鮮明的表情,把上門的每個客人嘴臉學得唯妙唯肖,常把他逗得哈哈大笑。
如今要離開這討喜丫頭,還真教他有些舍不得,只是再舍不得,該走的時候還是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