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氏滿臉不悅,也不送落塵了,氣呼呼地上樓去。
趙慶春吩咐手下將落塵安全送回衛府。大家圍上來听她的消息,落塵嘆道︰「明天,將凝妹妹送過去吧,趙將軍的意思,也不想明媒正娶,住幾天就送回來。靜康和靜哲他們,他有辦法。」
「唉!」衛天明和衛天宮嘆氣,這種時候,靜平也說不出反駁的話;周氏平日雖疼繼凝,但終究比不過親生兒子;柳氏听說靜康有救,高興還來不及,哪管繼凝的死活;靜霞在房里養傷,就算知道也沒插話的分兒。大家都很有默契地不告訴姨女乃女乃,就看誰去跟凝兒說了。
看來看去,衛天明道︰「我做舅舅得當壞人當到底,我去說,今後凝兒有什麼事,也是我做主。」
衛天宮道︰「人救出來,凝兒就是我們衛家的大恩人,她一個黃花閨女犧牲自己,若能回來,就叫靜哲娶她。」
不忍的不忍,不舍的不舍,但最後還是一致決定犧牲凝兒,說再多無奈且不願的話也枉然,男人永遠比女人重要,親生子永遠比外甥女重要,關鍵的時刻,才看出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繼凝听著衛天明進門以來就未停過的抱歉和不忍,有種想笑的沖動,她早就做過犧牲自己的準備,事到臨頭,說心甘情願是騙人的,但也不很傷心,能夠為四哥五哥而死,也算值得了。
一頂深藍色的小轎,將繼凝抬出衛府。落塵看看轎簾掩上,遮住繼凝蒼白消瘦卻依然美得讓人心動的嬌顏,沖動地奔過去,拽住轎簾子喊道︰「凝兒,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柳氏和衛天明同時喝道︰「落塵。」
繼凝淒淒婉婉地笑道︰「來不及了,早就來不及了。告訴四哥,不要內疚,我的來世許給了五哥,但今生最大的遺憾,還是沒能做他的妻子。幫我照顧四哥,多愛他一些,將我的那份也一塊算進去。」
轎夫抬起轎子走了,趙慶春特意派了一隊衛兵保護繼凝的安全,她這一去,無名無分,純粹就是蹂躪,不知道何時會回來,就算回來,也是身心俱愴。
10日
被扣押的二十多名學生放回,靜哲頭部嚴重受傷,送到查爾斯的醫院。因為國內沒有開顱手術的條件,醫生建議到英國去治療。
第二天,趙慶春差人將靜康送回到衛府,靜康處在半昏迷狀態,發著高燒。還好只是傷口發炎,沒有受其他的傷,來人傳話,讓看好兩位少爺,要是再出什麼事,天王老子也幫不了了。落塵整夜守著,幫他喂藥擦汗。三更時分,靜康醒了,其他人回去睡,只有落塵靠在床邊,杜鵑趴在桌上打瞳睡。靜康一動,落塵急忙湊過來問︰「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靜康適應了一會兒,才發現已經回到家了,撐起身子,「我怎麼會在這里?誰送我回來的!其他的人呢?」
「趙將軍的人把你送回來的,沒見有其他人,你昏迷了好久,先躺著。」
杜鵑听到聲音也醒了,匆匆跑去各院傳消息。
靜康低頭冥想︰「我記得他們將我提出來,說要傳訊,我燒得有些糊涂,後來就暈了。難道他們將人都放了?對了,五弟呢?他回來沒有?」
「早回來,受了點傷,在查先生的醫院里。」
「這就好,不知李先生他們到哪去了。」靜康躺下,忽然又起來,「不對,是不是只有我放了?趙慶春動了手腳。」
落塵安撫他道︰「先別想這些,你還發著高燒呢。」
靜康抓著落塵急道︰「告訴我是不是?」
衛天明在門外道︰「是,我們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求得趙將軍把你弄出來,你還想折騰什麼?給我好好躺著就是了。」
「李先生他們還被軍閥扣著,我怎麼能獨自苟且偷安?」
「怎麼不能?」衛天明臉都氣白了,「你鬧得還不夠麼?自己挨了槍子,靜哲被打破了頭,靜霞一個姑娘家渾身青青紫紫,還連累凝兒給趙慶春糟蹋。你們不把這個家敗光不安心是不是"
「什麼?」靜康差一點從床上掉下來,「什麼連累凝兒給趙慶春糟蹋?什麼靜哲打破了頭?」朝著落塵道︰「你說靜哲受了點傷,就是頭部受傷了?那凝兒的事呢?」
衛天明道︰「為了你和靜哲,我們把凝兒送給趙將軍了。要不然,你現在還不知是死是活呢!」
靜康急道︰「用凝兒換我的命,我寧願死。」
「好,」衛天明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房門道,「那你就去送死,省得我們一家老小操心。」
靜康掙扎著爬起來,落塵急忙按住他,哭著遭︰「你干什麼?」
「我要去救凝兒,不能讓她毀在趙慶春那個老色魔手里。」
「靜康,靜康,」落塵攔著他,「你別沖動,你這樣去于事無補。」
「別攔我,」靜康甩開她,情急之下沒控制力道,將她掉出好遠,撞到梳妝台上,幸虧他病中體弱,不然恐怕這一下就能將落塵掉昏過去。
杜鵑扶著柳氏進來,恰好看到,驚得尖叫︰「小姐。」
「落塵,」靜康沒想到會飭了她,急忙上前和杜鵑一起將她扶起,愧疚地問,「摔傷了沒有?對不起,我一時情急。」
落塵忍著疼道︰「沒事,沒事。」
柳氏道︰「這是怎麼了?康兒,你不在床上躺著,又要到哪去?」
落塵拉著靜康的衣袖懇求道︰「算我求求你,先休息好麼?就算要救凝妹妹,也要想個萬全之策,不是你沖進去,就能把人帶出來這麼簡單。」
柳氏一听,就要哭了,「我的兒啊,你自身都難保了,還救哪個?今天你要再鬧出什麼事來,娘就死給你看。」
靜康頹然坐回床上,「你們好糊涂啊,怎麼能輕易犧牲凝兒,她雖不是你們生的,但也算你們的孩子啊。」他握緊拳頭拼命地捶床,含淚道︰「凝兒,四哥對不起你,四哥對不起你啊。」
怕他再鬧出什麼來,衛天明親自守著他。大家一宿沒睡,相互望著到天亮。
一大早,葛雲飛帶來消息,總理和總統相繼辭職,李先生等一批人都放出來了,這次運動算初步取得了勝利。然而,代價如此之大,無數學生和先進人士受傷,工人罷工和商人罷市導致經濟停頓,一大批工廠倒閉,工人失業,商人破產,政府換屆引起更混亂的政治斗爭。很多人無辜犧牲,甚至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在這場混亂中消失。歷史的進步踩著無數中國人民的血和淚,踩著政治經濟消亡的慘痛代價。
靜康換好了藥,推開病房的門,朝靜平示意禁聲,默默地坐到靜哲床頭。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原本神采飛揚的熱血青年被病魔折磨的不成人形,雙頰和眼眶明顯凹陷,眉頭因無休無止的疼痛而擰成一團。察覺到目光的注視,靜哲緩緩張開眼楮,看見靜康,虛弱地叫道︰「四哥,你來了。」
「嗯。」靜康撫平他的眉心,輕聲問,「今天好一點沒有?」
靜哲有些委屈地道︰「還是疼。」然後又打起精神笑道,「不過沒關系,大丈夫焉能被小病痛打倒?」又習慣地吐了吐舌頭,小小聲道,「不過四哥,真的很疼啊。」
靜康推了他一把道︰「調皮。放心吧,二叔已經幫你辦好了手續,到英國動了手術,你就會好了。」
「嗯。」他用力點頭,慎重地道,「記著,千萬別告訴凝兒我受傷了,不然她又要哭了。」
「好,我告訴他你跟在李先生身邊本事,她很替你高興呢。」靜康微笑著騙他,感覺眼中一股熱氣涌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