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四季就做四種生意,過季即換,誰來要求買其他物事都沒門,沒人知曉幕後東家是誰,唯他說了算。
這一整年下來賺得缽滿盆滿,連伙計們都領賞金領得笑呵呵,做一季等同一年工資,手腳伶俐的還能接著干。
「哥哥,人真多。」氣味真難聞。
人一多,各種味道都來了,桂花油的香氣、姑娘們身上的胭脂水粉味,男子的汗臭,各式小吃的味道,打漁的也來賣魚,大聲吆喝……
單一種味道是香的,除了魚腥味,可是十幾種,甚至上百種的氣味融和在一起,那就令人作惡了。
「你忍忍,一會兒哥哥帶你到茶水鋪子喝口茶,吃點東西,歇歇腳再回府。」這人真的多,萬頭攢動。
凌波湖岸邊滿滿都是人,有的三、五成群沿著湖散步,吟詩作對、抒發情懷,有的一群人在那追逐、嬉鬧,有的含情脈脈、互相凝視的,有的一家人出游干脆搭上棚子,就地鋪軟擴建,佔了一角自娛。
腦子動得快的商人還穿梭在人群中賣水、賣小凳子,還有賣紙傘的,生意還不錯,這一天出來玩的人都出手大方,賣得要被貨。
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便是這意思,光是這一天賺得就夠吃上三年了,這些公子哥兒、富家千金最不缺的是銀子,隨便一打賞即是三、五兩的,嘴皮子利落的賺上百兩都不在話下。
「嗯!」她後悔了,不該走這一遭。
「誰叫你要出門的,難受了吧?我不是說過有哥哥在,你凡事不用發愁,哥哥會護著你。」誰家小姐像她這般勞心勞力,整天忙東忙西,忙著為他們兄妹找出路。
誠意伯府是世襲的,每傳一代減一等,到了蘇子軒這一代,父親蘇長亭一旦過世,伯爺爵位也會被朝廷收回,淪為布衣,因此府中並未設世子,僅以公子稱之。
不過府邸不會收回,已列為家族資產,日後由嫡長子承繼,誠意伯府更名為蘇府,等府中子弟有了功名再賜匾。
家族沒有勢力可靠,府中的子弟自然得自尋出路,更別提他們身旁還有個虎視眈眈要爭家產的繼母。
「我錯了。」她真心認錯。
辦法是人想出來的,不用選最傻的,她果然是傻子。蘇子晴失笑的按按發疼的眉心,盡量往哥哥身邊靠攏。
她是不怕被沖散,前前後後十幾個小廝、丫頭圍成圈,她和哥哥走在中間,誰撞過來都踫不到她,就是一下子見到這洶涌的人潮不習慣,打從她「變傻」之後就鮮少在人多地方出現,鬧元宵、慶端午什麼的也引不起她的興趣。
「你呀!明明聰明得很卻老做傻事,我不點頭,那個人能將你任意許人嗎?她沒那麼大的臉。」真要撕破臉她得不到一絲好處,只要他活著她便無法如願。
冷著臉的蘇子軒有著超乎年齡的沉穩,才十三歲的他剛考取秀才功名,他打算兩年後再考舉人,二十歲前中進士,從翰林院編修做起,再一路往上爬,直到首輔之位。
隨著年紀的推進,原本長得一模一樣的兩張臉孔漸漸有了區別,哥哥的五官雖偏陰柔,卻多了屬于男兒的稜角,妹妹生得嬌柔,總是笑容滿面,兩人都長高了,相差半顆頭,站在一起看得出是兄妹,容貌還是有八分相像。
不過蘇子晴若刻意裝扮,兩人不同時現身,對他們不甚熟悉的人還是常常會被瞞騙過去,以為男裝的妹妹是哥哥。
所以兩兄妹接手的亡母嫁妝一直是由蘇子晴打理,而蘇子軒專心求學,考取寶名,蘇子晴還額外藉哥哥名義買鋪子置地。
只是一開始遭受諸多困難,張靜芸背地里小動作不少,把她搞得很火大,她索性釜底抽薪反將一軍,把所有鋪子的掌櫃都辭了,讓他們卷鋪蓋走人,再把莊頭換了,經由單軍的協助,換上從戰場上退下來的傷兵,他們雖然缺胳臂少腿的,可血海里出來的殺氣仍在,冷冷的往地頭一站,那些在地里干活的人都不敢偷奸耍滑,個個勤快得很。
她把明面上的鋪子全租出去了,每年只收租金和田里的出產,再提出其中的兩成充做公中,維持誠意伯府正常的運作,讓蘇長亭有銀子花、不丟面子,其他人的月銀照舊,四季衣物和吃食從不短缺,和以往一樣。
表面上看來並無多大的變化,但張靜芸和蘇子曉卻深刻體會到前後的差別,以前她們掌握著沈若秋的嫁妝,除了月銀還可以恣意揮霍,現在連點好東西都買不起。
看來風光的誠意伯府是個空殼子,銀子剛好夠用而已,想要攢點積蓄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只要蘇子晴停止供銀,誠意伯府就垮了,蘇長亭光祿寺少卿的薪俸根本養不活一府人,想要日子好過就得看兩兄妹臉色,他們才是府中的金主,荷包滿滿。
私底下蘇子晴拿出一筆銀子為自己置私產,這事她哥哥也知曉,而且毫不在意,他認為母親的嫁妝一人一半,就算全給妹妹也無妨,她想要多少就拿多少,他無二話。
于是一條唐十二少街形成,街上一半的鋪子都在「唐漾」名下,她有私章簽名蓋印,等同也是蘇子晴的。
她佔了重生之利,比其他人清楚接下來會發生廿麼事,用現代經營模式賺錢,快人一步,唐十二少的圖已經很少現世了,她如今一年畫兩幅,以萬兩起跳讓人競標。
「哥哥,你有沒有想過暗箭難防,若是她私自把我的庚帖給了別人,你說這門親事認還不認?」真把張靜芸逼急了,誰曉得她會使出什麼下流手段,尤其蘇子曉都九歲了。
再過個兩、三年,蘇子曉也要議親了,她體面的嫁妝要往哪里來,張靜芸又怎麼舍得讓她寒酸的嫁人,肯定得好好籌謀一番,準備妥當。
而府里的進項就那麼多,她想要手上有銀子唯有向自己和哥哥下手,首當其沖的便是她的婚事。
「她敢——」他的妹妹聰慧可人,絕不輕易許人!
「狗急跳牆,沒什麼不敢,那天我在牆邊裝傻玩翻花繩時,听見葉嬤嬤和一名婆子嘀嘀咕咕地說著,張靜芸娘家有個佷子今年十五,雖然是個讀書人卻不學無術,斗雞走狗,有點好賭的小毛病,她正打算把我說給他。」還說什麼天作之合,佳偶天成,真夠惡心人的,她就夠配個斯文敗類嗎?
聞言,蘇子軒露出悲痛神色,「所以你才要以蘇子晴的身分讓哥哥陪你出府,好讓所有人知道你是傻的。」
孺子可教也。她眼中透出這個意思。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我們未雨綢繆總沒錯,世人皆愚昧,有誰肯娶傻子為妻,除非別有所圖。」
「好,哥哥陪你玩一場。」只要是為妹妹好的事他都會做,妹妹比他聰明,做什麼都是對的。
蘇子晴笑眼一眯,形成美麗的月牙,她扯著哥哥袖子比向凌波湖畔最大的酒樓。「听說那家的桂花玉珍鴨很好吃。」
「好,哥哥帶你去吃。」
「珍玉樓」很大,樓高三層,一樓是大廳,大約能容納三十桌,給一般平頭百姓用,二樓是雅間,先到先得,通常被富家子弟、千金小姐包下,而景觀最好的只有五間房,必須事先定下,來者以朝中官員和勛貴居多,他們花得起銀子。
蘇子軒沒有預定,所以要了二樓靠窗的雅間,在伙計的帶路下由一樓往上走。
此時的蘇子晴又開始扮傻子了,一下子吵著要吃酥糖,一下子干嚎要摘桃花,幾步路而已走了老半天,就是上不了樓,把要下樓的人給堵住了,上不上,下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