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獨蘇子曉連個空盒子也瞧不到,這些年來母親不管事,她照樣行事乖張,時不時的找傻子姊姊麻煩,還三番兩次想搶了嫡姊的婚事,她認為她才是當將軍夫人的人,嫡姊不配。
珍玉樓那件事蘇子晴還記得呢!有仇不報不符她的原則,因此她特意在送禮一事獨漏了蘇子曉,她要讓對方知曉不是她想要什麼就有什麼,人家不給她一樣也拿不到。
張靜芸安慰女兒,眼里藏著戾氣,「她不給我們自己拿,娘是她母親,難道還拿不到。」
已經落到被奪中饋的地步了,她還是不安分,心心念念著繼女可觀的嫁妝聘禮,她認為她是伯爺夫人,自然有權處理將軍府送來的聘禮,出嫁女哪有資格再管娘家的事。
在她心里蘇子晴始終是個傻子,傻子沒心眼,她尋著時機哄騙兩句,傻子還不拿出鑰匙讓她大開庫房,任她取走昂貴的金銀飾物,就算全部空了又如何?
「真的嗎?」蘇子曉淚眼婆娑。
「當然是真的,娘什麼時候騙過你,她出嫁那天娘是一定要出的,不然如何拜別爹娘,我們就趁著清點嫁妝時抬走一些,等出了門發現短缺了,她還能回頭過要嗎?」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自己吞。
她抽噎著慢慢止住沮。「那我要那個血色珊瑚,還有寶石頭面以及那一匣子圓滾滾的粉色珍珠,還要用鮫珠絹做一件漂亮的裙子……我比傻子美多了是不是?」
蘇子曉扳著指頭數她想要的東西,幾乎是一樣也不肯放過,數得她自個兒也忘了有多少,只想全部收歸己有,讓嫡姊淨身出戶。
「當然比她好看,你是娘的心肝肉,怎麼跟個傻子比。」看著女兒的面容,張靜芸昧著心的稱贊,傻子傻是傻,那張清麗月兌俗的臉兒的確標致,如盛放的海棠,尚未長開的蘇子曉遜上一大截。
到了婚禮當天,張靜芸母女倆算計著出嫁女嫁妝,那邊的新嫁娘的院落卻熱鬧得很,擠滿來添妝的沈家人。
他們當初靠著蘇子晴的提點大賺一筆,還順利逃過干旱和暴雨的損失,在那一段糧價高漲的時節里,他們反而一枝獨秀,在眾多商家中月兌穎而出。
于歐陽無恕的牽線下,沈家成了本朝八大皇商之一,專門供給江南的織錦、蘇繡和各種酒品,沈若秋的大哥也一躍為沈家家主,沈家上下一片和樂,再無爭產一事。
「你瞧瞧你,扮了這些年的傻子,這下子終于苦盡笆來了,不用擔心有人再害你。」大舅母拭著淚,像在嫁女兒似的既歡喜又難過,感覺心窩被挖去一塊肉一般。
「大舅母你別哭,怎麼我嫁人你比我哭得還傷心,我不過換個地方住,瞧你哭得像生離死別……」舅母一哭她也覺得鼻酸,兩世為人她都是沒娘的人,從不知有娘的感覺。
「呸呸呸!大吉大利,你這孩子在說什麼呀!大好的日子說些觸楣頭的話,你呀,這樣調皮怎麼當人媳婦兒。」恨鐵不成鋼的大舅母輕輕往她腦門一戳,不準她說不吉利的話。
「就是!晴兒你上頭雖然沒有公公婆婆,可還有一個繼祖母,行事為人要謹言慎行,不能再如在閨閣時那般恣意妄為,你那些……呃,畫就別畫了,讓你夫婿知道總是不好。」說起圖,一把年紀的二舅母也臉紅。
畫畫出售的事沈家有幾人是知情的,雖不贊同但也阻止不了,那時他們能幫的忙有限,只好由著孩子自立自強。
「知道了,二舅母。」蘇子晴點頭應允,心里卻想著歐陽無恕早知道了。
「娘,二嬸,你們是來送嫁的,哭哭啼啼成什麼樣,不曉得的人還以為你們不讓表姊嫁人。」一位黃衣姑娘挽著另一個五官和她有些相似的少女,感情極好的堂姊妹倆笑成一團。
「去,沒規矩,兩只皮猴,我和你們表姊說著話,猴兒插什麼嘴。」大舅母嘴上罵著,眼里全是笑意。
「別說太長,花轎要來了……」都什麼時候了還叨叨念念,虧得表姊脾氣好,面不改色的忍受連珠炮。
表妹話才一落下,外面便傳來喜娘的高喊聲——
「花轎來了,花轎來了,快送新娘子上花轎。」
然後是一連串的吉祥話,都是祝百年好合,子孫滿堂的。
「妹妹,哥哥來背你了。」蘇子軒一身新衣,顯得清俊不凡,有著書生的儒雅。
「嗯。」原本該為她蓋上喜帕的是母親,但張靜芸遲遲未出現,只好由大舅母代替,從此她就不是蘇家人,只喝夫家水,只食夫家米,為夫作羹湯,夫妻恩愛長。
「舉人老爺背新娘子了,閑人快讓開。」喜娘一喊。
潛心學問的蘇子軒如他所言在十五歲這年考上舉人,但不是頭名解元,而是亞元第二。他臉色嚴肅的背起坐在床沿的妹妹,不是直接上花轎而是到了正廳,腳步沉穩地往前走,這時的新郎倌也在廳堂。
只是抬頭一看,高堂的位子端坐著神色略顯不快的蘇長亭,他身邊的位子居然是空的,都快出門了還擺架子,難怪蘇長亭不快了,眼看吉時快過,蘇子軒沉著地讓人請求親娘的牌位,置于空位。
張靜芸不來又何妨,照樣拜別爹娘。
「等一下,我還沒入座呢!」故意穿了一身白的張靜芸只在頭上插了一朵大紅珠花,她是來讓人不舒坦的,但是看到座位上的元配牌位,她頓時臉一黑,陰沉地難看。
「一旁站著去,先給元配行妾禮,再站在雲姨娘、羅姨娘、杜姨娘那邊。」蘇長亭冷著聲音命令。
「什麼,行妾禮……」他居然、居然半點面子也不給她,眾目睽睽之下要她向元配行禮,把她視為婢妾之流,讓她丟盡顏面。
在眾人的目光下,張靜芸屈辱地向牌位福身,而後難堪的站到小妾之首的位置,不知是誰有意發出一聲嗤笑,她漲紅的臉更是紅得要滴血,幾乎站不住的想逃開。
蘇子軒慢慢地放下妹妹,讓她跪在蒲團上,另一個蒲團跪的是身著紅色喜袍的歐陽無恕,兩人齊齊磕頭,感謝父母的生養之恩。
一禮畢,正要起,走近的蘇子軒才要低背,嫁衣紅似火的妹妹已被人攔腰抱起,他連忙伸手一攔,「于禮不合。」
霸氣的新郎官將人頂開。「我抱我自己的女人哪里于禮不合了,我就是理,別以為你長得像她就能踫她。」
喜帕下的蘇子晴吃吃發笑,小聲的說︰「小氣鬼,這醋吃得太沒道理,你連大舅子也吃味。」
歐陽無恕的響應是雙臂收緊,她立刻不敢再笑出聲。
「我說好了要背她上花轎。」蘇子軒堅持。
「我抱她也一樣。」歐陽無恕不退讓。
兩人像斗牛般僵持了一下,喜娘出面說了一句吉時快到了,不甘心的蘇子軒沉著臉退開,任由歐陽無恕得意。
「等一下,我想和母親說幾句話。」蘇子晴扯扯抱著她的男人袖子,準備給人最後一擊。
「她?」還有什麼好說的。
「我總要讓她知道何謂‘多行不義必自斃’。」她猖狂太久了,總以為元配子女是軟柿子,任她揉捏。
「別說太久,為夫急著拜堂入洞房。」他語氣輕佻,說著令人面紅耳赤的房事,蘇子晴微羞的橫了他一眼,但蓋著喜帕他瞧不見。
一會兒,一臉陰色的張靜芸被丫鬟請了過來,她本想說兩句恐嚇話,威脅繼女把送出去的嫁妝再還回來,但是看到女婿殺氣騰騰的眼神,她話到嘴邊又噎了回去,「要說什麼快說,我還得回佛堂抄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