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蓮 第5頁

「為什麼你會在這里?」看得出來,她把風家老宅當成棲身之所。

視線由她身上移開,目光所及之處雖未鋪張奢華,但該有的茶碗鍋盆,溫床暖被一應俱全。

並非他故意要窺伺姑娘的香閨,而且竹屋內的擺設十分簡單,一張大床、一張軟榻,旁邊還有張簡陋小床,加上桌椅和小衣櫃,此外便別無長物,簡樸得讓人一目了然。

不過他不認為眼前這名古怪女子會虧待自己,清香撲鼻茶葉來自當季的春茶,招搖的荷花斜插琉璃瓶中,湘織的上等繡品竟成了她腳踏的墊布,垂掛的紗簾柔如細絲,風一吹拂便輕送雅致的香氣。

她是個懂得享受的人,而且十分風雅的隨遇而安,不因環境的惡劣而有所改變。

「為什麼我不能在這里?」縴指輕抬,她撩了撩耳邊烏絲。

「因為這是有主的。」即使荒涼也是他風家祖業,不容侵佔。

青蓮靜靜地看了他一眼,繼而輕笑。「我只看見滿室的幽魂,主人在哪里?」

「你……」她竟敢拿死去的亡魂來揶揄。

風寄傲抿唇眯眼,怒火中燒。

「勿惱勿怒,人生苦短,別因一時的情緒而自我煩惱。」大士總說渡己渡人,她功力尚淺,恐怕渡不了他。

慈悲凝世,善眸渡化,人求一春秋,佛看一世人,緣也,孽也,盡在一笑中。

「你在干什麼?」他冷冷地問道。

她笑了,淡如無味的清水。「搬家嘍!你眼未瞎,應該看得出來。」

聞言,哈欠連連的「獅子」一躍而下,叼起它睡慣的軟榻往外走,而一旁含怨帶嗔的小香則連忙打包,把幾件重要物品塞入包袱,其它的碗筷則置之不理,似乎早已習慣候鳥般的搬遷方式。

而青蓮什麼也不做,她只是將瓶中的荷花丟出窗外,拉起紗簾一角輕拭柔白縴指,茶水一倒灑向地面,面容平靜得仿佛他是不存在的。

「為何要搬?」他完全無法理解她此舉的用意。

「貪靜吧!我不喜歡受到打擾。」有一則有二,她相信為了趕走她,他會不辭辛勞地一次次上門叼擾。

「我干擾了你的清靜?」風寄傲的雙眸眯成一直線,冷冷地注視那張過份冷靜的嬌顏。

「不是嗎?」她回視,瑩亮的水眸不帶絲毫波動。

蓮自水中生,出淤泥而不染,碧波之間裊裊生姿,清麗而恬雅,靜幽不生鬧,她此時給人的感覺便是孤立池畔的一抹蓮影,清冷的綻放而不爭媚。

「你有地方可去嗎?」看著她漠然的神情,他心口微微牽動。

「應該說天底下有什麼地方我去不了……」

突地,一陣響雷轟隆隆的落下,她雙肩微瑟地露出慌色。

不會是她們偷偷下凡一事被天界知曉,特派雷神電母拘拿她們回去問罪吧!

「你怕打雷?」風寄傲看她因雷聲大作而抖動細肩,以為她懼畏惡雷。

「不,我……」

話未說完,一股力道壓向肩頭,有著片刻錯愕的青蓮訝然無語,縴弱的身子落入溫熱的懷抱,屬于男人的陽剛氣味鑽入鼻中。

咦!這是……男人的胸膛?

她迷眩了。

不知害羞為何物的青蓮忽覺雙頰發熱,心跳一下快一下慢的不太平靜,她不懂忽然撞進心窩的感受是什麼,暖暖的,卻也叫人不安。

從他身上,她感覺到和以往貪戀她美色的下流鼠輩不盡相同的氣息,似乎多了些沉穩的威儀。

這是不對的吧!她想。這個國家的百姓不是嚴守男女份際,力持禮教,怎會容許肌膚相親的逾矩之舉?

「你可以跟我走。」風寄傲一說出口,胸口的悶意頓時一散。

「跟你走?」

「我是說,如果你需要一個不受騷擾的落腳處,我能提供你比此處更幽靜的院落。」一股淡淡幽香飄來,他深深地一嗅,將手放開。

「喔!」就在剛才被他攬進懷里的一瞬間,她感受到了寶珠的氣息,即使微弱,但她絕不會錯認。

青蓮的笑藏著深思,落在池塘中央蓮瓣上的眼神幽幽淡淡,沒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麼。

「以你絕世的容貌不宜在外走動,相信你應深知這點才是。」她的美令他剎那情動,而她的避世而居令他難以信服,激起他想征服的念頭。

回眸一笑暗影疏,她輕頷首。「希望不會造成你的不便。」

既然山來就她,她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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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的家?」

白牆高築,丈二高,人高巨石擺雙側,上面墨刻著「寄劍長行,傲以狂鷹」,深鐫入目的「寄傲山莊」四字橫在石楣上。

由外觀來看,這是一座氣勢磅礡的莊院,霸氣十足又足見財力雄厚,由可並轎而入的大門至前庭,以至回廳和中廊,一般小盎商賈恐負擔不起。

流水處處,楊柳垂枝,高閣水榭相連接,觀風亭、听雲歇中的石桌木椅皆可看出以財勢堆積的雄偉,端秀中見大氣,涓流間不失輕慢的壯闊。

樹木居多,再則是奇岩怪石,除卻令人驚嘆的建築物,紫嫣紅的花卉少得可疑,仿佛那一朵朵搖曳生姿的花兒含有劇毒,不被允許破壞山莊的剛強。

「你不滿意?」風寄傲挑眉。

青蓮輕咳地掩飾笑意。「寄人籬下不宜太挑剔,我有分寸。」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你認為我的莊院不如你拼湊不成樣的竹屋?」她話中之意多含糊,客套中猶帶嫌棄。

「你的性情應該再收斂一點,太常動怒對肝火有損。」而他該有所節制。

「我的性子一向冷靜,不輕易發怒。」偏偏她雲淡風輕的神色像一根刺,不時地刺向他引以為傲的冷靜。

「看不出來。」至少在遇上她之後,他似乎隨時處于震怒邊緣。

「你……」深吸口氣,風寄傲冷沉著臉。「你需要多少人服侍?」

「服侍?」她看了看人來人往的僕從,暗自一慨。「不,我有小香就好。」

「她?」一個活蹦亂跳,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小丫頭?

「對,小姐有我服侍……啊!」砰!

一听見自己的名字被提起,老實的小香三步並兩步地趕快跑過來,一副來晚了就會被人丟棄的模樣,好不心急地……往前撲倒。

小香的嗚咽聲還沒逸出口,帶爪的前足直接踩過她的背,頗有重量的獸軀壓得她沒法哭出聲,大口地呼氣等闢邪大爺走過。

「小姐!嗚……我的鼻子扁掉了啦!」可惡的小邪,居然見死不救還踩她。

小香用髒污的手背抹去淚水,慢吞吞地從地上爬起來,一邊拍拍衣上灰塵,一邊努力要跟上小姐。

「你要用那個不可靠的丫頭?」又跌倒了,入莊來的第七次。

「你不覺得她很逗趣嗎?能博君一笑。」憨憨傻傻不也是一種福氣?世人皆因聰明苦,智者多慮煩惱多、無知者才知喜樂,無憂無慮到白頭。

「笨手笨腳,一點也不伶俐。」只會徒增麻煩。

青蓮意有所指地看了他一眼。「笨一點才不會做傻事呀!瞧她一個人多自在快樂,不需要為其它人煩心,這何嘗不是她的福份?」

「你在暗示我什麼嗎?」一陣不悅浮上風寄傲眯起的黑眸里,透著一股強勢的冷厲。

他不笨,自然明了她不言可喻的話中話。

輕搖螓首,她低撫獸額。「美貌是短暫的,容顏會衰老,再多的嗔、痴、貪、怨都會隨流逝的歲月而不復記憶,聰明人當謹記在心。」

她來人間不是為了情愛,紅塵間走上一遭,男人對她容貌的喜愛程度她一清二楚,不希望他也一般庸俗,落入迷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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