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蓮 第6頁

色不迷人人自迷,這是修行者最難沖破的一道關卡,多少擁有仙骨佛緣的慧者敗在這一關上,終是修不成正果。

而她無情亦無愛,本身已是仙子的她自不會自損道行,學起人間的情情愛愛。

他一惱。「無心之人無掛礙,你大可放心。」被人說中心思令他備感羞辱,神色難看的風寄傲冷沉地反駁。

「無心之人怎會收留我呢?你心已動。」就希望他好自為之了。

風寄傲的臉色微微一變,腳步一頓似要開口說些什麼,唇一開啟卻又闔上,冷意拂面的轉身就走,不再多提一語。

人若無心豈可獨活?他心底的思緒如驟雨來前的浪濤,翻滾拔高又落下,一波覆過一波,直搗心的最深處,不肯停歇。

也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心並未完全死寂,仍懷著一絲破碎的希望,盼望有朝一日他的弟妹能一一尋回,未曾死在那場慘絕人寰的血海之中。

「寄傲山莊」用的就是他名字中的寄傲兩字,他不遺余力地在商場闖蕩,即便留下為人垢病的惡名也在所不惜,只要能見到活著的手足,即使淪為人人懼怕的惡鬼又如何?

他的心在等待著,不管多苦多累,咬著牙也要硬撐。

「青蓮主子,別忘了你是個仙子。」真是的,菩堤本無樹,何處惹塵埃?

青蓮低視。「闢邪,獸不道人言。」

它嗤哼。「你在思春。」

「我?」她一訝,眼中滿是愕意。

「我是獸,所以嗅得出一絲不尋常。」每到春天季節,貓狗鳥獸最亢奮了。

她不安的笑笑。「我是觀音大士足下的青蓮,哪有人間情絲?你想多了。」

然而她卻無法漠視它的一言一語,身為天界三大神獸的闢邪有超乎凡人的靈通,它有通曉未知事物的靈性,提醒執迷不悟的人走向正道。

「那就要問問你自己的心嘍!」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在想什麼。

「我的心……」卜通卜通地跳著。

闢邪見她居然也有發愣的一刻,利牙一露咬上她的肩。「仙子,你在沉淪呀!」

「啊!什麼?」她撫著痛處,兩眼怔然。

「我們來到人世間十四載了,你幾時曾勸誡男人別貪戀你的美色,並擔心對方會深陷其中?」唉!仙不成仙,快被同化為人了。

「沒有嗎?」她想了想,平靜的面容出現一抹驚慌。

它搖頭,前足搭在她肩頭,兩眼間盡是悲憫。

青蓮輕笑地以指輕叩它額心,「肯定是你的錯覺,你睡太多了,把敏銳睡鈍了。」

「吼——吼——吼——」闢邪低吼,以表心里的不滿。

「不用為我憂心,我明白自己在做什麼,絕不會讓自己回不去。」她是一朵承受佛恩的座蓮。

當日眾姐妹不慎打翻大士的仙盒,遺落寶珠五顆,她們約定以十五天為限,務必在大士歸來前尋回失物。

而今一顆寶珠都未尋獲,相約的時日已漸漸逼近,姐妹們豈有不急之理?她們同她一般地想盡快達成目的,返回天庭。

敝的是,她們用了十四年仍一無所獲,即使明白寶珠在人世間不斷流轉易主,可始終無緣得見其蹤,一再地擦身而過。

驀地,她想起大士臨去前在口中念念有詞,「時候未到、時候未到。」難道寶珠的遺落早已在意料之中,只是提早了幾年,用意在于對她們的考驗?

思及此,青蓮的神色甚為凝重,不自覺地露出苦惱的表情,心中自我警惕要安份這最後一年,絕不能讓大士失望,壞了仙規。

「小姐,小姐,我好像听見你跟小邪在說話,我是不是病了?」完了,她一定病得很嚴重,才會導致幻覺。

瞧見小香發皺的五官,她莞爾一笑。「病了就去找大夫,多喝點藥才會好得快。」

「喔!對,要找大夫醫治。」不懂煩惱的小丫頭笑開了,像只小鳥似地往外飛。

青蓮主子,你的慈悲心哪去了?闢邪彎著頭問,收起不小心外露的羽翼。

全給綠柳拿走,一點也不剩了。她用眼神回道。

真是冷心冷情呀!虧你還是大士最寵愛的小仙婢。果然是學壞了,在凡間待久了會受到影響。

閉嘴,闢邪,你只是一只小獸,少管仙事。

闢邪露牙一笑,獸眸流轉著趣意。青蓮主子,我並未開口呀!

一仙一獸進行著心靈交流,不無興意地笑意盈眼。忽然砰的一聲,一顆小圓球由門外滾到門內,去而復返旳小香一臉喪氣的滾……爬起來。

「呃,呵……呵……小姐,我到哪里找大夫?這里我不熟耶!」什麼涼亭、小橋一大堆的,害她繞來繞去又繞回原點。

青蓮揚起手,指著飛過窗口的小雀鳥。「跟著它,找第一個你踫見的人。」

「好,我知道了。」她又像快樂的鳥兒飛出去,非常盡責地在下樓梯時又跌了一跤,哎呀慘呼讓人十分愉快。

誰說小丫頭的日子愁雲密布?瞧她過得多開心呀!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可憐,反而歡歡喜喜的追著小雀鳥,沒想過小姐會不會騙她。

所以說,知足常樂、知足常樂,十三歲大的小香是開悟了,因此她也帶給別人快樂。

莫道痴兒傻,莫笑痴兒不知愁,人生醉臥仙鄉有幾何?西風吹皺綠湖波,清霜暗雪獨照月。

誰最傻呢?

笑看你我。

第三章

「莊主,這一季茶莊收成的茶略有瑕疵,連著三旱雨水不足,茶樹因缺水而大量枯死,下半年的茶價是否應有所調漲?」

避茶莊的管事戰戰兢兢地說道,眼帶懼意生怕莊主責罰,沒管理好茶園的品質是他的失職,在以往犯了這種錯誤少則減薪,多則解除職務,淪為小堡從頭干起。

他早做好滾回老家吃自己的準備,雙肩微垮,不敢有一句贅言,他等呀等,等來一句差點嚇破膽的輕應。

「嗯!」

就這樣,沒叫他滾出去?

「啟稟莊主,東北收購的大麥和黍麥已收入糧倉,我們以低于去年一成的價格買入,後來適逢大旱面粉漲價,今年的利潤大為可觀。」

「嗯。」

又是「嗯」,沒有獎勵或稱贊?失望的外務管事微擰起眉。

「莊主,南方的絲綢交易已順利盡入我方手中,協和商號又再度落敗,我們要不要趁其周轉不靈一舉買下,以除後患?」

「嗯!」

咦!「嗯」到底是什麼意思?

在場的十數位管事已開始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平時的莊主雖威嚴寡言,不說廢話,但也會嚴厲的挑出弊病,不假辭色地予以訓示,讓犯錯者更加愧疚,而稍有長進的人則不敢得意忘形,使出看家本領更上一層樓,好獲得當家的賞識。

雖然他們覺得主事者有點心不在焉,但沒人敢掉以輕心,依然心驚膽顫的上稟月季營收,毫無一絲馬虎。

誰知這不是一種測試,看他們是否忠于工作崗位,沒偷懶的盡心盡力。以莊主的鐵腕作風,誰有膽子揣測上意?要是猜錯了豈不自找倒霉。

寧可多做也不可少做,有錯一定要立刻承認,知錯不改只有死路一條,永無翻身的機會,不管走到哪里都踫壁,「寄傲山莊」丟出去的人是燙手山芋,誰踫了誰準遭殃,莊主對膽敢和他作對的敵手向來不留情面,趕盡殺絕是常有的事。

「莊主,南鹽北運的船運已談妥大半,海幫的信天翁希望和你見上一面,他認為細節方面和你當面談較妥當。」現在南北航運大多掌控在信老手中,海幫勢力不容忽視。

「嗯!」

不能說不驚心,每位管事都因那一句「嗯」而坐立難安,差一點往上跳,如坐針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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